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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梯基拉姆节日活动的仪式特征及其功能
发布时间: 2020/9/18日    【字体:
作者:刘健
关键词:  赫梯基拉姆节日 仪式  
 
 
内容提要:公元前17世纪—前12世纪,赫梯统治者通过一系列宗教祭祀和纪念活动巩固政权。基拉姆节日是王室通过祭祀诸神宣示王室统治、祈求国泰民安和众神护佑的一种仪式性活动,其仪式内容、程序、步骤、仪仗规范、祀神顺序、宴会座次等各个方面特征反映了赫梯全国性节日活动的主要要素。基拉姆节日活动既强调哈梯传统,又强调远古祖先狩猎生活传统,在各类活动中表现了王室统治的正统性和合法性、权威性和神圣性。具有祭祀祖先功能的基拉姆仪式与其他强调农业生产、军事胜利的全国性节日共同构成了赫梯的国家庆典体系,反映了古代国家通过仪式手段巩固政权的普遍性特征。
 
      赫梯是公元前17世纪—前12世纪统治安纳托利亚高原中部、东南部和叙利亚北部的强大国家。最近一百多年来,考古学者在赫梯首都哈图沙()(今博阿兹卡莱,位于土耳其首都安卡拉以东约150公里处)发现了数量可观的文献,为学界认识和了解赫梯历史和文化提供了丰富的资料。在这些文献中,赫梯节日(EZEN)文献占据相当大的比例。①这些文献表明,赫梯节日名目繁多,地域分布范围广阔。各类节日活动在每年的不同季节举行,目的也各不相同。这些节日分别代表赫梯文化的多元特征,包括哈梯文化(Hattic)、胡里文化(Hurri)以及狭义的印欧赫梯文化。但是,多数节日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融合了多种文化要素,具有赫梯全国性节日活动的共性。
 
      尽管赫梯的节日文献十分丰富,但是学界对于这类国家庆典的研究并不充分。20世纪5070年代,法国学者E.拉罗什等开始尝试对哈图沙遗址发现的节日文献进行分类,并释读了部分文献。②1970年,美国赫梯学者H.G.圭特博克(H.G.Güterbock)撰文对赫梯节日庆祝活动进行了梳理,对其特点进行了基本概括和总结。③其中对于赫梯国家节日活动的分类、赫梯国家节日活动特征和性质的总结被多数赫梯学者接受,至今仍然被该专题的研究者沿用。
 
      本文所选取的基拉姆节日活动是赫梯五个主要的全国性节日之一(其他四个主要节日是:努恩塔瑞亚斯哈(Nuntariyashas)、普如里(Puruili)、安塔舒姆(AN.TAH.)、海苏瓦(),其主要内容是国王夫妇在王宫中各神庙的正门、神庙各大殿的门口、神庙储藏室的门口、王宫的正门、王后宫的正门、为王宫服务的各类人员的房门口等举行祭祀仪式。对于该节日仪式的功能和性质,学界争议较大。学者们根据目前发现的国王及王后在王宫中各个神殿门口祭祀仪式的记载,命名其为门节或门房节,④但是,这个命名显然不能合理解释为何该节日能够位列赫梯主要节日之列,其主要功能也未能明示。
 
      学界对于基拉姆节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献解读上,自H.G.圭特博克发表第一篇文献释读成果后,陆续有学者发表新发现的文献残片。1983年,Ⅰ.辛格发表《赫梯节日基拉姆》(上下卷)对已知属于基拉姆节日的文献进行了比较完整的归纳,分析了文献的内在结构及相互之间的联系,并尝试建立节日活动中各个事件之间的关系。在该著作中,辛格发表了新发现的17块属于该节日的泥板残片,⑤并首次发表了节日的概要记录。他还第一次发表了古王国时期的基拉姆文献版本(ABoT 5+),确认祭品清单文献()属于基拉姆文献系列。辛格的著作被赫梯学界视为研究基拉姆文献的穷尽之作,此后少有有关基拉姆文献的研究成果问世。⑥
 
      除文献解读和版本分析外,由于节日活动中涉及众多地名,因此这类文献也得到赫梯历史地理学研究者的关注。⑦另外,基拉姆仪式活动的独特之处受到学者的关注。一些学者对该活动中的舞蹈、竞技、动物游行等仪式活动进行了论述。⑧
 
      近年来,有关该节日活动的文献数量增多,部分文献残片已经被证明属于该节日活动,也有新的文献类型被纳入其中。据此,该节日活动的功能和性质有可能被重新定义。本文将尝试复原基拉姆节日活动的大致流程,分析其位列赫梯国家庆典的合理性及所面临的问题,最后总结基拉姆节日政治仪式功能及其在赫梯国家统治中发挥的作用。
 
一、基拉姆节日活动的流程
 
      根据现有基拉姆节日活动的文献,大致可以梳理出该节日活动的基本内容和进程。根据常规泥板,基拉姆节日庆祝活动将持续三天,国王夫妇的活动也以王宫为中心。
 
      “国王开始庆祝基拉姆节”。王宫大门打开,帘幔垂地,王入内室更衣,他穿白衫、裹麻布、穿塞帕希衫、戴金耳环、脚蹬黑履。国王更衣毕,离开更衣室,登上宝座,侍卫献上金属长矛礼器。一切准备就绪,庆祝活动开始。此时,卡塔普兹纳宫(Kaptapuzna)门外,侍从卫士已经列队完毕,表演者在“王后宝藏室”门廊处肃立。国王走出宫门,端坐于观礼台上,观看神兽队列表演。
 
      “众神兽和唱诗者”列队走过,表演者起舞、拍手、奏乐。卡塔普兹纳宫门口,王辇准备就绪,拉车牛的角和轭用黄金装饰,牛额头上佩戴着金月形装饰。王辇后,十余名舞者载歌载舞。在众神的门房,卡尔祭司(DKAL)、圣卡尔祭司和唱诗人列队等待。卡尔祭司手持斟满葡萄酒的酒杯。祭司鱼贯通过宫门,“长矛队”、“铜羊毛”和“众神的神兽”紧随其后。这是整个基拉姆节日活动的第一个高潮,也是基拉姆节日的第一个独特之处。这个野生动物表演方队未见于其他赫梯国家节日活动中,学者们认为这体现了赫梯人狩猎生活的远古传统。⑨
 
      动物游行告一段落,国王登车离开卡塔普兹纳宫。此时,国王手中的武器更换为金属斧。王后这时加入进来,国王夫妇先后登车出发,他们浩浩荡荡前往哈尔基女神(Halki)庙。在沿途各宫和众神殿门口,各地的阿格里格(AGRIG)官员⑩肃立等待;他们手持装满葡萄酒的银杯,携带着各色祭品——根据其他文献记载,各地的阿格里格官员贡献的祭品主要是绵羊及啤酒等。国王夫妇的车辇靠近时,礼宾官一一向国王夫妇介绍各地官员,并举行祭酒仪式。
 
      阿格里格仪式是基拉姆节日的另外一个独特之处。与其他赫梯国家庆典中国王夫妇巡行各地不同,目前已知基拉姆节日的全部活动都在王宫内举行,这也许就是各地的阿格里格官员齐聚王宫的原因,阿格里格仪式的功能应该与国王夫妇或王室成员巡行各地的作用相同。
 
      随后,国王夫妇在米亚坦兹帕(Miyatanzipa)神殿和太阳女神殿门房依次祭祀。众祭司向国王致敬,卡尔祭司向国王引见圣卡尔祭司,卫士长和雷神祭司参与祭祀活动,国王清洁嘴唇,供奉面包和奶酪,礼器敬上,行祭酒礼。这段描述应该是国王夫妇在各个门房举行祭祀仪式的一般程序。之后,国王夫妇回到雷神殿,再次举行一系列献祭活动。
 
      文献记录在此处戛然而止,之后出现大段残缺。以下内容详细记录在大祭泥板文献中。王及王后先后在米亚坦兹帕、铁列平(Telipinu)、哈尔基、扎巴巴(ZABABA)、库塔尔玛(Kutarma)、卡尔(KAL)、哈潘塔里(Hapantali)及太阳女神庙等神庙门房祭祀,至少14位神祇接受国王夫妇祭酒。在太阳女神庙门口,国王向太阳女神和梅祖拉(Mezulla)女神(11)敬酒,国王进入神庙。庙内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净手水已经送上,卫士长将兹帕兰达(Zippalanda)神圣祭司的银礼器置于国王右手墙边。阿瑞纳城三位圣桑嘎(SANGA)祭司及他们的侍者、兹帕兰达的桑嘎祭司、塔策里(Tazelli)祭司以及他们的侍者手持酒杯端坐在国王面前。国王和王后净手,供上面包。卫士长将长矛置于国王左首墙边。王祭祀14位神祇,在不同地点向14位神祇敬酒。
 
      在阿瑞纳太阳女神庙举行的祭祀仪式显然更加繁复,可能说明两个问题:首先,作为赫梯的主神,阿瑞纳的太阳女神是赫梯国王祭祀的最主要神祇,相关仪式必然要更加盛大、更加复杂;其次,也有可能是常规泥板文献与大祭泥板文献记载的差异,体现出常规祭祀与盛大祭祀的繁简差异。
 
      国王夫妇前往宴会厅举办盛大宴会,各色礼器一一就位。净手礼准备妥当,来自各地的官员,众神的祭司,歌者、舞者、唱诗者依序落座。丰盛的食物摆上餐桌,与会者依次向诸神敬酒。宴会结束后,与会者依次离席,各类礼器一一撤出,国王离开宴会厅,随从手持各类礼器跟随。国王参加啤酒盆净身仪式,两名裸体的歌者蹲坐盆中,众祭司围绕着啤酒盆举行仪式。仪式结束后,国王再次回到雷神殿祭祀部分神祇。之后国王夫妇回到王城,继续在众神庙门房祭祀众神。此处是否标志整个节日活动结束并不清楚,根据现有文献记载及国王夫妇回到王宫的行为判断,节日活动至少在这里告一段落。
 
二、基拉姆节日的国家庆典特征
 
      将基拉姆节日列入赫梯国家庆典并非毫无争议,相关文献中存在一些不可理解之处:首先,节日活动举办地点有所局限。其他国家庆典举行期间,国王、国王夫妇或者王子等王室成员巡行多地,举行各种纪念或祭祀活动,基拉姆节日活动则集中在首都,甚至集中在王宫中举行;其次,基拉姆节日活动持续时间比较短暂。与其他节日庆祝活动动辄几十天相比,基拉姆节日庆祝活动仅持续三天,似乎并不匹配国家庆典的庄严性。
 
      回答基拉姆节日是否有资格位列国家庆典的问题应首先从基拉姆节日活动本身入手,考察它是否具有国家庆典的神圣性、庄严性和权威性特征,之后再尝试解答相关的疑问。纵观基拉姆节日的活动流程和各类仪式,可以发现基拉姆节日包含赫梯国家庆典共有的一些要素,包括参与人员等级身份高,仪式流程严格,等级规范严格,节日活动历史悠久等。
 
      首先看参与活动的人员。赫梯国家庆典活动的参与者众多,他们各司其职。节日中出现的人物包括王室家庭成员,也有王宫侍卫、文武大臣,甚至还有外国使节或客人,他们主要是观礼者。众多男女祭司、宫廷仆役和侍卫参与或主持各类仪式活动,协助国王或王室成员献祭。表演者的队伍也十分庞大,有歌舞表演者、乐器演奏者、杂技表演者和竞技表演者等。
 
      国王和王后是赫梯国家节日活动的主持者或主要参与者。安塔舒姆节日文献记载,庆祝活动开始的时间因国王和王后的行程发生变化,(12)反映了国王在这类庆祝活动中占主导地位。国王夫妇是各类祭神仪式的主祭人,是宴会的主人,也是各类表演和竞技活动的主观礼人。在庆祝活动的各个环节,国王夫妇的行动都具有标志性:国王夫妇抵达代表仪式开始,离开代表仪式结束。当然,也有部分赫梯节日活动由王子代为主持、参与,具有“如朕亲临”的含义。(13)在基拉姆节日中,国王夫妇自始至终参与各类庆祝活动,亲自主持向众神献祭,主持宴飨活动,观看各种具有象征意义的表演活动。
 
      基拉姆节日活动中,国王夫妇、王室成员、各级贵族、各类祭司、宫廷仆役和侍卫、各类表演者悉数到场。国王夫妇全程参与各项活动,王室其他成员和贵族参加了宴飨活动。王宫总管和卫士长、各个神庙的祭司、来自各地的阿格里格官员是各类仪式的参与者和辅助者,他们也是宴飨活动中的宾客。上述各类人员代表了赫梯国家的统治阶级,是社会的上层。
 
      这些上层人士在整个节日活动的进程中遵循严格的礼制和祭祀等级规范。国王和王后同为庆祝活动的主持者和主观礼人,但是在国王和王后分别主持的仪式中,祭品数量有明显差别。据文献记载,在哈尔基神庙主持基拉姆节日启动仪式时,国王献祭“来自王宫的两头牛,来自各个阿格里格城市的绵羊40只以及其他祭品”(ABoT 1415-19);王后献祭“来自王宫的一头牛,来自各个阿格里格城市的绵羊20只以及其他祭品”(ABoT 1422-24)。显然,相关礼仪制度规定王后的供品是国王的一半。
 
      在宴会活动中,各地祭司、诸神祭司、各地官员及各类参与者的排列座次及离席顺序也有严格规定。“三名卫士在国王附近就位,他们手持金长矛和金杖,侍者向长矛的卡尔神献面包,斟酒侍者准备杯架。宫廷仆役总管、卫士长和众王子就座。阿瑞纳和兹帕兰达的众圣祭司以及他们的斟酒侍者就位,他们手持酒杯,司厨送上肉食。众哈梯的圣祭司、哈梯之主和哈尔基的女祭司就位,乐者、表演者、唱诗者就位,各级贵族就位。司厨送上食物和饮料,国王脱下麻衣,有人清洁地面……”在座次安排上,国王和王后位居首位,次席是王子和公主,三席为赫梯主要城市阿瑞那、兹帕兰达和哈图沙的高级祭司,之后诸席为各地祭司、各地阿格里格官员,最后席末为娱乐或服务人员——也可能娱乐和服务人员并不入席,文献中对此并没有明确说明。宴会结束时离席的顺序大致相反,首先是下层贵族()离席,其次是宴席贵族,再次为王子和公主,其后为桑嘎诸祭司,最后是国王夫妇。参加活动的人员入席与离席顺序基本相反,表现出严格的人员限制和等级规范。
 
      从参与者的人数和身份看,基拉姆节日活动具有参与人员众多、参加者等级身份较高的特点。参加者的等级身份有严格的限制,他们的活动也遵守严格的等级规范。这种严格的人员限制和等级规范也体现在仪式程序和祭品规格上。
 
      赫梯文献详细记载了赫梯节日活动的流程和各类仪式活动。这些文献有些逐日记录每天的活动流程,有些逐地记载,有些列举仪式活动中所需祭品和人员,还有一些列举各类仪式活动。这些文献基本能够确定各类节日中受祭神祇、主祭和陪祭人员服饰礼器以及祭品的种类和质量等,进而确认节日活动中体现的社会等级特征。
 
      作为农业国家,赫梯人崇拜的神祇以农业神、丰产神为主,因此受祭众神大多是司职这类活动的神祇,诸如赫梯主神阿瑞纳的太阳女神、各地的雷神、农业神铁列平、谷物女神哈尔基等。赫梯曾经号称“千神之国”,神祇数量惊人,祭祀神灵耗费人力、财力巨大,这也是赫梯帝国国王穆瓦塔里(Muwatalli)(约公元前1295-1272年在位)进行宗教改革的主要原因。(14)在烦冗的赫梯神谱中,众神代表不同的文化传统,哈梯神、赫梯神、胡里神、卢维神(Luwian)、美索不达米亚神等,各类神祇都在各类全国性节日活动的受祭神之列。基拉姆节主要祭祀哈梯诸神,包括赫梯主神阿瑞那的太阳女神等,国王夫妇祭拜至少14位神祇。
 
      除受祭神祇数量基本固定外,受祭神祇的等级也比较高。受祭的神祇——米亚坦兹帕、铁列平、哈尔基、扎巴巴、库塔尔玛、卡尔、哈潘塔里、伊斯塔努()、坎提普伊提(Kantipuitti)、塔什米兹()、瓦希什()——是赫梯人神祇崇拜中最主要的哈梯神祇。在赫梯人统治时期,国家的主神一直是阿瑞纳的太阳女神,雷神也在赫梯宗教活动中占据至高地位。基拉姆节日活动中,具有印欧人传统特征的雷神在整个庆祝活动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主要的祭祀仪式、庆祝活动和盛大宴会都在雷神殿举行,哈梯传统与赫梯人代表的印欧传统融合,也进一步确认基拉姆节已经成为赫梯全国性的节日。
 
      在赫梯传统的全国性节日中,巡游表演、歌舞、礼乐、竞技、杂技魔术、神话故事表演和宴飨等活动名目繁多。巡游表演是节日庆祝活动中最主要的活动之一。多数节日中,来自各地的众神像列队游行,表明众神共襄盛举,共同祝福国王统治稳固、国泰民安的美好寓意。(15)在游行队伍中,也有各种竞技、(16)舞蹈、(17)歌唱、神话戏剧等表演活动。竞技表演主要是摔跤、角斗、赛跑等项目。舞蹈、歌唱、神话戏剧表演具有民族文化特征。(18)基拉姆节日中,在陪同国王夫妇前往诸神殿祭祀的队伍中,前方为舞蹈方队,队伍中间有一名裸体的杂技表演者。该方队后面是佩戴各种野生动物面具、手持象征性狩猎武器的表演者方队以及神兽像方队。在各类仪式举行的过程中,跑步比赛、戏剧表演等一一上演,表现出热闹、盛大、愉悦众人的节日活动景象。
 
      活动的各个环节环环相扣,人员的位置和姿势有明确规定。例如,基拉姆文献规定:“卫士们立于门廊右侧”。若有一些城市(的宫殿门廊)右侧无法站立,“他们可以站在左侧。不可改变的是他们必须立在门廊侧”[IBoT I 36(69)-(72)]。“国王出现在宫门口时,侍从和卫士立于门廊左侧,表演者肃立在王后司宝官府库内门廊侧,面向国王,全体高呼‘哈’。”[KBo X 23 II23-35]
 
      在活动中使用的礼器有武器、狩猎标志等,诸如巡游队伍中的长矛礼器、斧形礼器,还有铜羊毛、神牛、金牛角和金轭等。礼器的数量有十分严格的规定,文献记载:“当国王到达门前门廊(19)处,50个巨大的宝袋聚集在门廊旁”[KUBXXV 18(3)-(5)]
 
      祭品的数量、种类和来源也有明确规定。前面提到,国王和王后在哈尔基神庙启动仪式中贡献的祭品数量有所差别。在阿格里格文献中,各地官员和各类神庙贡献的祭品种类也有差异。基拉姆节祭品清单文献中详细列举了祭品的接受者、祭品名称、提供者或机构以及主要针对接受者的一些要求。(20)这些均反映出基拉姆节日活动具有盛大性、规范性、严肃性的国家庆典特征。
 
      除基拉姆文献内容反映出的基拉姆节日的特征外,基拉姆文献的其他特征也能够印证基拉姆节日活动的重要地位。基拉姆文献种类较多,目前已经确定的相关文献主要有四类。(21)第一类详细记载仪式流程,这类文献又分为两类:一类是依时间顺序记录流程的文献,因其结尾处有“盛大节日”字样,因此又称大祭泥板;另一类依泥板序号记录流程,因结尾处有“常规节日”字样,因此又称常规泥板。(22)第二类文献为目录式的提纲文献,第三类为哈梯语颂词文献,第四类为祭品清单文献。(23)上述文献中大多为中赫梯和新赫梯时期的抄本,部分文献年代甚至可以追溯至古赫梯时期。在祭品清单文献中没有发现“同上、下同”()等缩略语表述形式,说明这类文献记录和编纂遵循严格的仪式规范,(24)不省略、不简化的表述方式也表明基拉姆节日具有规范性和严肃性特征。另外,基拉姆文献的主要出土地是王宫的图书馆或档案馆,目前所知98块泥板及残片均出土自哈图沙,除部分泥板具体出土位置尚待确认外,其他泥板文献广泛分布在王宫内城及外城神庙区的多个区域,(25)证明基拉姆节日是由王室掌控的节日。古赫梯时期的文献中还有“依规矩进行”的描述(ABoT 14),显示赫梯国家极有可能编纂了礼书规范基拉姆节日的各项内容。
 
      以上论述表明基拉姆节日活动确实具有赫梯国家庆典的主要特征,那么如何解释基拉姆节日作为国家庆典面临的问题?
 
三、与基拉姆节日作为国家庆典相关的问题
 
      首先,赫梯全国性的节日庆祝活动往往不在一地举行。活动期间,国王夫妇大多在多个城市中心巡行。安塔舒姆节日期间,国王夫妇从首都哈图沙出发,巡行周围的二十多个城市。普如里庆祝活动在奈瑞克、兹帕兰达(Zipplanda)和哈图沙三座主要的宗教中心城市举行。努恩塔瑞亚斯哈庆祝活动开始时,国王在阿瑞那城(Arinna),王后在塔胡尔帕(Tahurpa)同时主持仪式,然后他们携手巡行各地。另外,还有一些其他节日活动文献记载,王储或王子代替国王夫妇在某地主持祭神仪式,这些地方往往距离首都稍远,派遣王子代行仪式显然具有“如朕亲临”的含义。与上述三个节日中国王夫妇的巡行活动不同,基拉姆节期间国王夫妇行走的区域似乎只局限在首都哈图沙及郊区祭祀圣地,大多数活动集中在王宫中。然而,基拉姆节日活动中有一个特别之处,尽管国王夫妇没有巡行各地,但是多地的阿格里格官员和祭司却集中到王宫中,参与庆祝活动。(26)
 
      文献记载:“国王和王后在行进,队伍到达哈尔基庙附近,门廊旁是来自安库瓦(Ankuwa)的啤酒队列……当他们靠近门廊的时候,内纳沙()的啤酒队列站在那里”(KBo X 24 19-34)。队列中是来自各地的阿格里格官员和祭司。阿格里格(27)是赫梯官僚体系中的一个官职,有悠久的历史,可能从古赫梯王国时期开始,这个官职就已经存在。参与基拉姆节日活动的阿格里格衔后面冠以城市名,这些城市名大多拥有哈梯地名特征,说明这些官员来自赫梯人统治的核心区域。对于其他赫梯文献中记载的阿格里格城市名录的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点。关于这个官职的职业身份,学界观点不一,有些学者认为他们是上层高级官员,有些学者认为他们只是基层官员。对于他们在哈图沙城承担的职责,争议也很大。一些学者认为,他们专门在节日期间从各自司职的城市赶往首都,带去庆贺或贡献的礼器、祭品和仪式用具等;一些学者则认为,他们是各个城市常驻首都的官员,担负宗教职责,代替城市参与国家节日活动。
 
      在其他的国家节日中,国王夫妇在多个城市间往返,参与各类活动,彰显王室荣耀和威严。那么,各地官员集中到首都的举动是否也是另外一种体现王室权威的手段呢?这些官员在首都如何活动?这些官员是否会在节日期间重申对王的忠诚?这些问题目前尚无法解答。但是,美索不达米亚文献中的部分记载可能会提出一些思路。在古巴比伦时期抄录的《南塞赞美诗》(南塞是苏美尔人崇拜的智慧女神和占梦女神)中,有记载说新年期间所有官员的官职都将被剥夺,南塞女神将一一甄别他们在过去一年的表现,最终做出是否重新授予职位的决定。(28)另外,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晚期文献中,有邀请外国使者和各地官员前往首都观看新年节日的记载。他们在整个典礼过程中充当观众,见识强国实力,美索不达米亚统治者也借此机会震慑各个邻国,警告各地官员不得轻举妄动。(29)赫梯的阿格里格官员参与基拉姆节日活动是否也承担这些责任呢?
 
      1991年,荷兰学者范·登·豪特撰文讨论一篇新发现文献时,指出其中的内容可能反映了阿格里格仪式的更多内容。(30)文献中描述一名来自提沙鲁利()的官员——也可能是统治者本人——受邀参加宴会,赫梯国王派一名军事官员代表国王陪同他。国王赐予他珍馐美馔,请他尽情享用。但是这名提沙鲁利人拒绝食用任何酒食,他只是出席宴会,对国王行跪拜之礼,之后径自离席。范·登·豪特认为这应该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戏剧,在基拉姆节日活动中表演,表现赫梯人祖先筚路蓝缕、缔造辉煌,最终万邦来服的盛景。从文献的描述中可以获知参加宴会的官员食国王赐予之食,饮国王赐予的美酒,具有表达忠诚、臣服之意,提沙鲁利人拒绝饮食恰恰说明此举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提沙鲁利人向赫梯王行跪拜之礼是臣服的标志,拒绝饮食却具有违逆的意味,两种矛盾的行为恰恰表现了作为被征服者的矛盾心情。
 
      总之,国王夫妇巡行各地、王子代行职责与各地官员集中到王宫中,应该表达相同的寓意,即众神赐予的恩惠泽被四方,全国各地都在国王的雨露沐浴之中。
 
      其次,赫梯全国性的节日庆祝活动都是持续多天的活动。目前所知持续时间最长的庆祝活动是安塔舒姆节,它在春天举行,活动持续38天。努恩塔瑞亚斯哈节是秋天庆祝丰收的节日,也是庆祝国王经过一年征战,胜利班师的节日,庆祝活动持续21天。海苏瓦庆祝活动则持续9天。依据基拉姆常规祭祀文献中出现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的描述,基拉姆节日活动持续3天,(31)似乎稍显短暂。当然,另外一个可能性应该考虑,因为目前复原该节日活动主要依据常规祭祀文献,因此3天可能是常规祭祀的天数,大祭的持续时间可能更长。
 
      大祭与常规祭祀的差别见于多类赫梯节日活动。除基拉姆节日外,文献还记载了普如里大祭(KBo 51417)、奈瑞克节日常规祭祀、哈拉普(Halap,即今叙利亚阿勒颇)雷电神节日的常规祭祀和特祭以及希斯塔()殿节日活动大祭(KUB XXX 68obv.8)和常规祭祀(KUB XXX68obv.9)等。另外还有一些与大祭和常规祭祀有关的描述,诸如“当国王举行常规祭祀的时候”(KUB XXX 27 8-9);穆尔西里二世(Mursili)(约公元前1321-1295)文献中有“6年大祭”记载,可能说明大祭6年举行一次。(32)
 
      基拉姆大祭和常规祭祀文献所记载内容有所差别,大祭文献十分详尽地记载了仪式中宴会的场面,常规祭祀文献则简略地描述了活动的流程和内容。由于常规祭文献保存状况相对完整,因此目前对于该节日的认识主要来自这部分文献。有理由相信,常规祭祀文献所记录的活动是程序简化后的流程。
 
      基拉姆大祭持续时间较长的结论可能得到另外一条证据的支持。一篇卜辞文献(ABoT 148-13)写道:“王主持基拉姆活动……王将在随后的一年时间里主持各种节日活动……”(33)对于文中“王将在随后的一年时间里主持各种节日活动”的描述有两种解释:一种解释是基拉姆节日的庆祝活动将持续一年,这里的活动只是开始;另外一个解释认为基拉姆节日是国王在一年中主持的第一个节日活动,其他节日活动随后举行。如果第一种解释正确,那么它将能够解决基拉姆节日活动持续时间较短的问题。
 
四、基拉姆节日活动的政治仪式功能
 
      作为国家庆典,基拉姆节日活动必然有其特殊功能。相较于努恩塔瑞亚斯哈节、普如里节强调农业丰收,祈求风调雨顺;安塔舒姆节和海苏瓦节强调军事征战,基拉姆节的仪式功能似乎并不突出。但是,基拉姆节的几个独特之处应该可以揭示出基拉姆节的主要功能:其一,节日活动中强调哈梯传统;其二,动物表演和金属动物像游行别具一格;其三,阿格里格仪式和盛大的宴会活动突出基拉姆节日的政治功能。
 
      基拉姆节日活动中,哈梯传统要素十分显著。国王夫妇祭祀的神祇以哈梯神祇为主,前文已经提及,包括阿瑞那的太阳女神、铁列平、哈尔基、哈潘塔里等至少14名神祇。1998年发表的一篇基拉姆节日文献残片中又记载了一个神祇名——塔希斯塔努()(34)尽管该神祇的具体属性尚不明确,但是塔希(tahi-)具有典型的哈梯人名特征,证实该节日具有哈梯传统特征。
 
      其次,陪同国王夫妇祭祀的祭司也多为哈梯传统祭司,诸如来自哈梯城市阿努努瓦(Anunuwa)的男性祭司等。这些祭司在吟唱颂歌时也全部使用哈梯语。(35)神话诵唱与表演的内容应该与蜜蜂有关,蜜蜂也是哈梯神话中的主要构成要素。另外,如上文所述,参加典礼的阿格里格官员也主要来自哈梯城市。哈梯人是印欧语族赫梯人到达安纳托利亚中部之前的当地居民,赫梯人到达并获得统治权之后,采用拉拢哈梯人、吸收哈梯文化的政策,确保统治稳固。哈梯人的主神阿瑞纳的太阳女神是赫梯国家尊奉的主神,其地位在传统印欧人神祇雷神之上;哈梯语也被奉为神圣语言,仅在神圣的宗教场合诵祷、演唱。
 
      国王夫妇及王室成员、文武大臣、宫廷侍卫、各地官员、各级祭司等悉数出席一个具有古老的哈梯传统的节日,必然有将古老的哈梯传统与赫梯统治联系在一起的目的,表达赫梯人统治的国家具有延续性和合法性的寓意。
 
      神兽游行和动物表演是赫梯基拉姆节日中最具特色的活动。在国王夫妇前往诸神殿祭祀时,有一个佩戴各种野生动物面具、手持象征性狩猎武器的表演者方队跟随左右。他们的面具用各种珍贵金属和宝石制成,华丽而庄重。在音乐伴奏下,阿兰祖祭司()表演豹舞。拉玛(LAMMA)保护神祭司队伍中,手持剑、狩猎袋()等礼器的祭司走在队伍前方。之后是各种圣兽形象,“一尊银豹像、一尊银狼像、一尊金狮像、一尊银野猪像、一尊天青石野猪像、一尊银熊像……(紧随其后)……卡尔歌者和阿努努瓦人(Anunuwa)演奏,他们用哈梯语演唱。大王宫中的人员牵引着金牡鹿像,‘左右卫牧人’从宫中牵引出有角银牡鹿像,哈瑞亚沙人(Harisha)牵引着金角银牡鹿像,齐齐玛拉人(Zizzimara)牵引着无角银牡鹿像,他们手持火把”(36)
 
      对于这个独特的表演活动,学者们认为这是再现远古祖先狩猎采集生活的场面,是该节日所强调的怀念先祖生活的内容之一。中国古代皇权有“一家一姓,自天承受”的传统。对于赫梯人来说,追溯祖先的传统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与中国古代相同,赫梯国王热衷于追溯自身家族的祖先传统,在目前已经发现的众多赫梯王印上,都有用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书写的家族世系。在赫梯王室铭文中,历代赫梯国王也都不厌其烦地重复自己的父亲、祖父,甚至曾祖父的名字,证明自身统治具有正统性和合法性。另一方面,赫梯国王追踪整个国家和民族的祖先,表明“奉天命,承德运”的神圣性和权威性,这主要体现为追溯哈梯传统、奉哈梯神为主神、遵循哈梯人的古老生活传统,这就是动物表演的目的所在。
 
      关于基拉姆节日的功能,前文提及的一篇卜辞文献(ABoT 148-13)可能有所帮助。该文献写道:“王主持基拉姆活动,王的侍者()在哈尔基神庙启动仪式——王将在随后的一年时间里主持各种节日活动……”(37)这段描述中有两点值得注意:首先,基拉姆活动的启动仪式在哈尔基神庙举行,哈尔基是哈梯农业女神,在这里举行的仪式一般与祈求农业丰产或庆祝农业丰收有关,祭祀该女神的活动一般在春播或秋收时举行;其次,“王将在随后的一年时间里主持各种节日活动”,说明哈尔基仪式在年初举行,应该能够证明基拉姆节日活动在年初举行。也有学者认为这句话表述的意思是围绕基拉姆节日的一系列活动将持续一年。无论哪种解释正确,这句话的含义都可以证明,基拉姆节日是年初开始庆祝的节日,极有可能是国王夫妇每年主持的第一个节日庆祝活动。联系到基拉姆节日独具的两个特征——追溯祖先的哈梯传统,追忆久远的狩猎生活,应该能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即基拉姆节日的主要功能是祭祀祖先,确立祖先传统,进而确立王权统治的正统性和合法性、神圣性和权威性。
 
      那么,在整个节日活动中,赫梯王通过哪些方式来具体实施他的意图呢?这首先体现在阿格里格仪式中,前文已经述及,该仪式极有可能表现各地效忠、外邦来朝的景象。来自各地的祭司和阿格里格官员陪同国王夫妇献祭,国王可能在这个场合接受各地官员的忠诚誓言,因此这是赫梯王室团结地方政府及地方宗教势力的场合。
 
      另外一个场合则是在雷神庙举行的盛大宴会。宴飨活动一般是祭祀后全体参与者共同分享祭品的活动,具有亲宗、敬友、安宾、乐民的多重功能。在基拉姆节日宴飨活动中,国王夫妇和王室成员悉数出席,体现王室与众神和谐相处,王族成员间团结一致,其乐融融;各级贵族、各神庙祭司、宫廷仆役以及侍卫参加宴会体现国王善待下属,各级官员和睦团结的气氛;各地阿格里格官员和祭司出席则再次强调各地官员臣服效忠于国王统治。最后,宴会中的赏赐、表演等娱乐节目表现王室与民同乐,具有普天同庆的意味。
 
      综上所述,有关基拉姆节日活动的文献记录揭示出基拉姆节日与其他赫梯全国性节日相同,都是王室通过祭祀诸神宣示王室统治,祈求国泰民安,众神护佑的仪式性活动。其仪式内容、程序、步骤、仪仗规范、祀神顺序和神祇属性、宴会座次、国王和祭司服饰、节日举办场所等各个方面的特征反映了赫梯全国性节日活动的主要要素。基拉姆节日活动既强调哈梯传统,又强调远古祖先狩猎生活传统,在阿格里格仪式、宴飨活动等各类活动中表现王室统治的正统性和合法性、权威性和神圣性。具有祭祀祖先功能的基拉姆仪式与其他强调农业生产、军事胜利的全国性节日共同构成了赫梯国家的国家庆典体系,反映了古代国家通过仪式手段巩固统治的普遍性特征。
 
叙拉古之惑
 
注释:
 
      ①1971年,法国学者E.拉罗什发表《赫梯文献目录》(E.Laroche,Catalogue des textes Hittites)(克林克西克出版社1971年版),列举了833种当时已经确认的赫梯文献,其中节日文献有129种,数量仅次于历史文献(215种)。
 
      ②与节日有关的文献目录,可参见E.拉罗什的《赫梯文献目录》。该书第591—720号文献目录为“节日和庆祝活动文献”,收录了节日日历、季节性节日、职业性节日等文献的泥版和文献编号。之后拉罗什本人及其他学者陆续补充和研究了其他众多节日文献。
 
      ③H.G.圭特博克:《赫梯节日的几个问题》(H.G.Güterboch,"Some Aspects of Hittite Festivals"),A.菲内主编:《第17届国际亚述学大会文集(1969年)》[André Finet,ed.,Actes de la  Rencontre Assyriologique Internationale(1969)],比利时两河流域研究会1970年版,第175—180页。
 
      ④关于命名的原因,可参见Ⅰ.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L Singer,The Hittite KL LAM Festival)上卷,奥托哈拉索维茨出版社1983年版,第121页及注3。
 
      ⑤I.·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23—27页。
 
      ⑥提奥·P.J.范·登·豪特:《提沙鲁利故事是赫梯基拉姆节日中的戏剧表演片段吗?》[Theo P.J.van den Hout,"A Tale of (Ya):A Dramatic Interlude in the Hittite KI.LAM Festival?"],《近东研究杂志》(Journal of Near Eastern Studies)第50卷,1991年第3期,第193—202页;奥乌兹·索伊萨尔:《一篇被遗忘的赫梯基拉姆节日残片》( Soysal,"A Forgotten Hittite Fragment of the ‘KI.LAM' Festival"),《楔形文字研究杂志》(Journal of Cuneiform Studies)第50卷,1998年,第59—65页。
 
      ⑦相关成果十分丰富,可参见J.加斯顿、O.R.格尼《赫梯帝国地理》(J.Garstang & O.R.Gurney,The Geography of the Hittite Empire),安卡拉英国考古研究所1959年版;H.G.圭特博克《赫梯的安纳托利亚中北部地区》("The North-Central Area of Hittite Anatolia"),《近东研究杂志》第20卷,1961年,第85—97页;R.戈尔尼《兹帕兰达和安库瓦——公元前2千纪安纳托利亚中部的地理》(R.Gorny,"Zippalanda and Ankuwa:The Geography of Central Anatolia in the Second Millennium B.C."),《美国东方学会杂志》(Journal of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1997年第3期,第549—557页;马切伊·波普科《再论兹帕兰达和安库瓦》(Maciej Popko,"Zippalanda and Ankuwa Once More"),《美国东方学会杂志》第120卷,2000年第3期,第445—448页;罗杰·马修斯、克劳迪娅·格拉茨《赫梯时期安纳托利亚中北部地区的历史地理——文献与考古证据》(Roger Matthews and Claudia Glatz,"The Historical Geography of North-central Anatolia in the Hittite Period:Texts and Archaeology in Concert"),《安纳托利亚研究》(Anatolian Studies)第59卷,2009年,第51—72页。
 
      ⑧查尔斯·卡特:《赫梯宗教节日中的竞技体育》(Charles Carter,"Athletic Contests in Hittite Religious Festivals"),《近东研究杂志》第47卷,1988年第3期,第185—187页;S.德·马蒂诺:《安纳托利亚赫梯人的音乐、舞蹈和巡游表演》(Stefano de Martino,"Music,Dance,and Processions in Hittite Anatolia"),J.M.萨松主编:《古代近东文明》(Jack M.Sasson,ed.,Civilizations of the Ancient Near East)第4卷,斯克里布纳出版社1995年版,第2661—2669页;B.J.科林斯:《赫梯舞蹈》(B.J.Collins,"Hittite Dance"),《近东考古》(Near Eastern Archaeology)第66卷,2003年第3期,第105页。
 
      ⑨S.德·马蒂诺:《安纳托利亚赫梯人的音乐、舞蹈和巡游表演》,第2667页。
 
      ⑩这些官员所属城市包括安库瓦(Ankuwa)、内纳沙()、图瓦努瓦(Tuwanuwa)、胡皮什纳()、卡拉赫纳(Karahna)、舒格兹亚()、扎拉剌(Zallara)、卡什图瓦拉()、卡提拉(Kattila)。关于这类官员的来源、职责和历史沿革,可参见I.辛格《赫梯文献中的阿格里格》(Itamar Singer,"The AGRIG in the Hittite Texts"),《安纳托利亚研究》第34期,1984年,第97—127页。
 
      (11)梅祖拉也是哈梯神祇,她在哈梯人宗教崇拜活动中的作用不详。目前所知文献证据显示,她大多与阿瑞纳的太阳女神同时出现,一般名列阿瑞纳的太阳女神之后,应该是这位赫梯主神的近侍。
 
      (12)H.G.圭特博克:《赫梯安塔舒姆节日概论》,第80、85页。
 
      (13)阿太·塔格-科恩:《王子、卡尔吉德女祭司和阿尔扎纳宫:赫梯卡塔哈女神的王室节日文献》[Ada Taggar-Cohen,"The Prince,the KAR.KID Women and the Arzana-House:A Hittite Royal Festival to the Goddess Katahha(CTH 633)"],《古代东方研究》(Altoriental Forschungen)第37卷,2010年,第113—131页。
 
      (14)刘健:《论赫梯宗教的特征》,《世界历史研究所学术文集》第1辑,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15)众神像游行是整个古代近东宗教庆祝活动的共同特征。在巴比伦的新年节日活动中,来自各地的诸神像提前在巴比伦郊外集结,神像到来的数量与节日是否举行息息相关,节日是否举行则与国家政治局势关系密切。《巴比伦年代记》中多次记载,由于政治形势不稳定,神像无法抵达巴比伦,因此巴比伦新年庆祝活动多年未能举行。参见朱丽叶·比德米德《阿其图节日——美索不达米亚宗教的延续性与王室正统性》(Julye Bidmead,The Akītu Festival:Religious Continuity and Royal Legitimation in Mesopotamia),戈尔吉亚斯出版社2002年版,第3页。
 
      (16)查尔斯·卡特:《赫梯宗教节日中的竞技体育》,第185—187页。
 
      (17)B.J.科林斯:《赫梯舞蹈》,第105页。
 
      (18)比如普如里庆祝活动中,伊鲁岩卡(Illuyanka)与雷神大战的长篇神话表演具有印欧人的传统文化特征,故事内容参见G.贝克曼《安纳托利亚的伊鲁岩卡神话》(G.Beckman,"The Anatolian Myth of Illuyanka"),《近东研究杂志》第14卷,1982年,第11—25页。
 
      (19)在赫梯语文献中,这个名词写作,它位于王宫中宫殿建筑的正门口,有一定空间,但不是类似门房、警卫室或收发室之类的室内建筑。它应该类似一条通道,两面是围墙,但也可能与其他房屋相连。根据训令()文献,有些城市的宫殿没有右侧通道,可能由于建筑布局的关系,右侧有房屋或其他设施,造成参祭人员无法在右侧站立。具体位置、功能及词源分析,可参见L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106—111页。
 
      (20)I.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150—167页。
 
      (21)具体文献编号参见L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13—16页。
 
      (22)盛大祭祀与常规祭祀的差别主要体现在泥板的落款上。目前所发现的基拉姆泥板文献中有15处落款,其中8处落款证明所属泥板内容为基拉姆节日常规(EZEN SAG.)仪式;另有6处落款证明属于基拉姆节日盛大祭祀(EZEN GAL)仪式。参见I.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34—35页。
 
      (23)近年来,赫梯学界又相继确认所谓的阿格里格(AGRIG)文献和部分祭品清单文献(MELQēT)均归属基拉姆节日文献序列。参见L辛格《赫梯文献中的阿格里格》;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139—170页。
 
      (24)L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156页。
 
      (25)其中王宫区出土51块,斜坡建筑区发现6块,8块出土自下城大神庙区。参见L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21页。最早确认的基拉姆仪式文献于1939年发表在《博阿兹柯伊出土楔形文字文件》第10卷第1篇中(KUB X 1)[本文中使用的原始文献主要发表在两类文献集成中,KUB为Keilschrifturkunden aus ,即博阿兹柯伊出土楔形文字文件的缩写形式;KBo为Keilschrifttexte aus ,即博阿兹柯伊出土楔形文字文献的缩写形式(莱比锡、柏林,1916年开始陆续出版)]。1957年,考古学者又在赫梯首都哈图沙遗址王宫区K建筑中发现了一批基拉姆文献,美国学者圭特博克抄录了其中部分文献,发表在《博阿兹柯伊出土楔形文字文献》(KBo)第10卷(1960年)中。之后,陆续有部分文献被归入该节日。E.拉罗什的《赫梯文献目录》中收录了17篇基拉姆节日活动文献,第108—109页。
 
      (26)阿太·塔格-科恩:《王子、卡尔吉德女祭司和阿尔扎纳宫:赫梯卡塔哈女神的王室节日文献》。
 
      (27)L辛格《赫梯文献中的阿格里格》一文对阿格里格的定义、历史沿革、职责和功能、城市特征等做了十分详细的梳理,下文所讨论的一些学者观点均转引自此文。
 
      (28)W.亨佩尔:《南塞赞美诗》(W.Heimpel,"The Nanshe Hymn"),《楔形文字研究杂志》第33卷,1981年第2期,第88—91页。
 
      (29)T.M.沙尔拉克:《乌尔第三王朝宫廷中的政治仪式与外交》,《楔形文字研究杂志》第57卷,2005年,第17—29页。
 
      (30)提奥·范·登·豪特:《提沙鲁利故事是赫梯基拉姆节日中的戏剧表演片段吗?》,第193—202页。
 
      (31)I.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125—127页。
 
      (32)I.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47—48页。
 
      (33)I.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134—135页。
 
      (34)奥乌兹·索伊萨尔:《一篇被遗忘的赫梯基拉姆节日残片》,第61页。
 
      (35)奥乌兹·索伊萨尔在《一篇被遗忘的赫梯基拉姆节日残片》第62页中列举了部分哈梯语颂词:3’taniuuulla uaulla 4’ tanizila zila 5' tasimaz。尽管颂词含义不明,但是确实具有哈梯语言特征。
 
      (36)S.德·马蒂诺:《安纳托利亚赫梯人的音乐、舞蹈和巡游表演》,第2666页。
 
      (37)I.辛格:《赫梯节日基拉姆》上卷,第134—135页。
 
原文出处:世界历史2015年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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