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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风病人放逐地与天主教
发布时间: 2019/1/31日    【字体:
作者:双一
关键词:  麻风病人 天主教  
 
 
2018年4月15日是戴勉神父逝世纪念日。150多年前,卡劳帕帕这个麻风病人的放逐地,这个遭世人遗弃的地方,上主的爱进去了。从此,这个地方变了样,再也不是绝望的孤岛
 
夏威夷被世人称为人间天堂,提起夏威夷,人们必然联想起阳光、沙滩、海浪、彩虹、椰子树…… 但夏威夷的摩洛凯岛(Molokai)罕为游客所知,连住在夏威夷首府檀香山的当地人也未必去过。2016年,我和妻子拜访了摩洛凯岛,至今记忆犹新。这个偏僻的岛屿是我们必须去的,因为那里曾发生过与麻风病人有关的感人故事。
 
麻风病人绝望之地
 
摩洛凯岛有一个地区名叫卡劳帕帕(Kalaupapa),位于岛北部靠海的一个半岛上,地势低平,东、西、北三面被海包围,南面背靠两千英尺高的山崖。从照片上看,那个山崖十分陡峭,坡度几乎垂直。一百多年以前,进出卡劳帕帕只有一种办法——坐船。除此以外,进出这个岛,难于登天。
 
直到1920年代,摩洛凯岛的农场主才在南部山崖上修建了一条登山的小径,呈“之”字形从崖顶曲折而下。这条山径共有26个转折,每一段都坎坷崎岖,上下山需要极大的体力,因此大部分人骑骡子上下。如今,骑骡子上下卡劳帕帕已经成为一个历险的旅游项目。但我和妻子胆小,生怕万一骡子发脾气把我们扔下悬崖,所以选择徒步。一路坑坑洼洼,满是骡蹄踩出的水坑和到处可见的骡粪。幸好有海风,味道没那么重。我们经过近一个半小时跋涉,汗水湿透了衣衫才到山底,两腿早已发软打颤。
 
进出卡劳帕帕真是太难了。正因为它几乎与世隔绝,150年前,它才成了麻风病人的放逐之地。
 
麻风病是一种慢性传染病,病人没有痛觉,但面部及肢体末端因不断损伤而渐渐毁容并残废。过去,这是一种神秘可怕的绝症,令人闻之色变。1866年,夏威夷国王通过法令,将卡劳帕帕设立为麻风病人的隔离区。一批又一批的麻风病人被船运来丢弃在这里,任他们自生自灭。一些疑似该病的患者也被送到这里。凡被送到这里的人,再也别想出去,即使有个别人登山逃出去,也会被外面的人捉住送回来。
 
当地的导游告诉我们,麻风病与艾滋病不同,不会传染给新生婴儿。因此,在没有治疗方法之前,麻风病妇女怀孕生产后,孩子会立刻被送出这个岛,母亲们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由于负责把新生婴儿带走的官员只在白天工作,一些产妇会硬生生忍住分娩的剧痛,坚持到夜幕降临才把孩子生下来,这样他们就有一个夜晚的机会抱抱孩子。天一亮,就和孩子永远天各一方!那个年代,没有医疗呵护,也没有麻药,母亲们却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和无法想象的剧痛拖延分娩,并用一生去思念与自己分离的骨肉。她们的痛苦与孤独,令人唏嘘!
 
一百多年来,一批又一批的病人被送到卡劳帕帕,一批又一批的病人死在这里。我们路过一片古老的墓群,那里不知埋葬了多少不为世人所知的绝望。卡劳帕帕的病人最多时达到了8000多人,他们与自己之前所有的亲友分离,被整个世界抛弃,被困在这个地方,最后死在这里,埋葬在这里。
 
治疗麻风病的抗生素直到1940年代才被发现,从那以后,卡劳帕帕的麻风病人才逐渐被治愈,但他们永远带着残缺丑陋的印记,容貌再也回不到从前。因此,虽然已不再有传染性,他们大多仍然无法被外界社会接纳,绝大多数人在治愈后依然选择了继续留在与世隔绝的卡劳帕帕。一年又一年过去,他们逐渐变老,去世,被埋葬。
 
到2016年,卡劳帕帕的“麻风病人们”只剩下了13人。其中8人因为过于衰老生活无法自理,住在檀香山的医院,其余5人仍然居住在卡劳帕帕,最年轻的70多岁,最老的90多岁。
 
1873年,一位名叫戴勉(Damien)的比利时神父自愿来到摩洛凯岛的卡劳帕帕,住进麻风病人的隔离区去服侍他们。他在那里修建了教会、居民屋、蓄水池、孤儿院、墓地…… 服侍麻风病人有被传染的巨大风险,所以比利时差会原本计划让四个神父轮流来做。但是,戴勉神父来后,出于对这些被遗忘的麻风病人的极大怜悯,决定长期留下来。他来之前,卡劳帕帕的病人聚居地一片混乱,没有秩序和法令。戴勉神父把爱和尊重带给这个人群,赢得了他们的尊重与爱戴。在他的努力下,规定和秩序才逐渐建立起来。
 
戴勉神父在这里修建的教堂名叫圣菲罗米娜教堂(St.Philomena Catholic Church)。这间教堂起初只有东面一间小礼堂,几年前扩建成为现在的样子,但东面的小礼堂保持了原有的风貌。麻风病人做礼拜的时候,嘴角会控制不住流出口水,因此戴勉神父就在地板上专门设计了小孔,病人可以用一个小容器接住口水,倒入地板的小孔里。
 
在教堂的入口处,原有一个奉献箱,戴勉神父在里面安装了一个小铃铛,每当有病人往里投钱时,钱币落入撞击铃铛,发出叮当之声。神父用这响声告诉病人,上主悦纳他们的奉献。我停下来,想像当时的情景:身患不洁绝症,被世人厌弃的病人,如果知道天主不但没有遗弃他们,还接纳他们,是怎样一种慰藉。麻风病人的不幸令人心酸,而戴勉神父的细心让人感动。
 
教堂内部的墙壁上,挂着描绘耶稣受难的绘画。这些绘画默默讲述着一个故事:耶稣曾经无辜的承担世上一切罪恶的刑罚,他能体会一切受难人的痛苦。
 
戴勉神父来到卡劳帕帕六个月时,曾写信给在欧洲的哥哥。信中说:
 
“向麻风病人,我就做麻风病人,为了把他们引向基督。”
“I make myself a leper with the lepers to gain all to Jesus Christ.”
 
我不禁想起使徒保罗的话:“向什么样的人,我就做什么样的人,无论如何,总要救些人。”戴勉神父对基督与福音的赤诚之心和对麻风病人的爱超越了疾病和死亡的威胁,令我动容。果真,他在服侍麻风病人的第11个年头,不幸感染。但戴勉神父没有因为染病就放慢脚步,他更加争分夺秒,帮他们建造住处、开办学校、开垦农田……
 
1889年3月23日,戴勉神父终于病倒在床,同年4月15日,与世长辞,归回天家,时年49岁。49岁,正值人生中年!戴勉神父把全部生命献给了卡劳帕帕的麻风病人。
 
看照片,神父来卡劳帕帕之前,有一张英俊坚毅的年轻脸庞,而去世前,那张脸已在麻风病的摧残下改变摸样。16个年头,他的脸由英俊变为丑陋,但这丑陋变形的身体里,装着一颗美丽炽热的心!
 
圣菲罗米娜教堂的外面,是一小片墓园,戴勉神父的墓碑静静的伫立在那里,在灿烂的阳光中,温暖而安详。我见一位来参观的白人少女,独自走到神父墓前,跪下来,默默祈祷,然后起身离去。我想她一定是个基督徒。
 
玛丽安娜修女继承爱心
 
1883年,夏威夷国王向美国大陆的50多个天主教区写信,为卡劳帕帕隔离区的麻风病人向他们发出祈求的呼声。这50多封求助信,几乎全部被婉言谢绝,但是其中一封触动了纽约教区雪城(Syracuse)的一位修女,她的名字叫玛丽安娜(Marianne Cope)。
 
玛丽安娜生于德国,出生不久就随父母迁居美国,在纽约州长大。24岁那一年,她响应长久以来天主在她内心深处的呼召,进入修会接受训练,一年后成为修女。此后她先后在纽约教区的学校担任教师和校长,后来参与建立纽约州中部最早的两间天主教医院,在医院管理方面积攒了很多经验。1883年,在接到夏威夷国王的求助信后,她回信写道:
 
“我渴慕这样的工作,满心希望能有这样的荣幸,被拣选,牺牲自己,去拯救那些不幸岛人的灵魂……我不怕任何疾病,即使是服侍那些被遗弃的麻风病人,我也会有无限的喜乐。”
 
“I am hungry for the work and I wish with all my heart to be one of the chosen Ones, whose privilege it will be, to sacrifice themselves for the salvation of the souls of the poor Islanders…… I am not afraid of any disease, hence it would be my greatest delight even to minister to the abandoned ‘lepers’.”
 
1888年底,在戴勉神父去世前几个月,玛丽安娜修女乘船来到卡劳帕帕,接过了戴勉神父的使命,继续帮助那里的麻风病人,与她同行的还有几位志同道合的修女。玛丽安娜建立了男女宿舍,使女病人和男病人分开居住。她还协助创建了女子学校,完善卡劳帕帕的医院(那个医院是救助麻风病人唯一的医疗资源)。遗憾的是,1990年一场大火把医院焚毁,如今,这个医院仅剩下底层的地基。
 
在卡劳帕帕的纪念馆里,我看到一些老照片:病人组成的唱诗班,变形的脸上露出朴素单纯的笑容;简陋的学校教室里,孩子们仰着头望着黑板和老师的背影;麻风病人与他的狗亲密地坐在自己的木屋前;一个患病的小女孩弹着她的夏威夷吉他(Ukulele)…… 这被世界遗忘的小岛上,这被人遗弃的麻风病人,竟有一种与他们的命运不相称的安详。
 
玛丽安娜修女在卡劳帕帕服侍了30年。1918年8月9号,安息主怀。
 
从摩洛凯岛飞檀香山已是晚上,从轩窗俯瞰摩洛凯岛,一片黯淡,见不到几处亮光。然而,卡劳帕帕的麻风病人、戴勉神父和玛丽安娜修女的样子在我脑海闪烁着——150年前,这个麻风病人的放逐地,这个遭世人遗弃地方,天主的爱进去了。从此,卡劳帕帕变了样,再也不是绝望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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