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叙利亚地区悠久的宗教文化历史
叙利亚所在地区是人类早期文明发源地之一,宗教文化历史悠久。早在公元前3000年成立的艾布拉(Ebla)城邦国,位于今天叙利亚西北部的伊德利卜城。公元前2500-2400年是该城邦的鼎盛时期,其势力范围南起红海,北达安纳托利亚,西自地中海,东抵伊拉克地区。该城邦有自己的楔形字母文字,民众信奉闪族多神宗教。古代叙利亚境内的乌加里特是公元前1450-1200年地中海东岸十分重要的港口城市。其遗址位于叙利亚地中海边城市拉塔基亚以北。乌加里特楔形字母文字是对古希伯来语影响最大最直接的语言,其宗教中的神话、史诗等素材,直接影响了《希伯来圣经》的创作。这些都展示了叙利亚这块土地在人类宗教文化史中举足轻重的地位。①
叙利亚地区民众的宗教文化,在过去的几千年中陆续受到了各种宗教文化的顺序影响。但在这块土地悠久的历史中,最为古老的种族从没有遭受洗劫性的打击,如叙利亚曾经是基督教发祥地之一,也是基督教的重要传播基地。叙利亚的基督徒人口比例至今仍然是中东穆斯林国家中最高的几个国家之一。
二、叙利亚内战中的宗教派别状况
当今的叙利亚,伊斯兰教信徒约占总人口的90%,基督教人口只占10%左右。穆斯林人群中,逊尼派占总人口的约74%,什叶派的各支派占接近13%,德鲁兹人占3%。什叶派中又分为阿拉维派、十二伊玛目派和伊斯玛仪派等,其中,人口占绝对优势的是阿拉维派。②叙利亚是全世界阿拉维派穆斯林最为集中的国家,占叙利亚总人口的12%。
叙利亚老少阿萨德时期的民族宗教政策,和许多中东地区其他国家相比是比较宽容开明的。因为阿萨德家族本身属于占人口少数的阿拉维派,其统治不得不考虑到对包括自己在内的少数宗教族裔的保护——因为他们都需要和占人口七成多的逊尼派穆斯林共存。
自20世纪七十年代以来,阿萨德家族当权以来,一直主张阿拉维派在宗教上应该融入到逊尼派,不要特立独行。但由于阿萨德家族需要依靠这个群体进行对国家的统治,所以阿拉维派占据了叙利亚统治阶层的几乎所有核心位置,如军队的指挥阶层,庞大复杂的情报部门等。叙利亚社会不同阶层的分化在很大程度上更多地是由经济因素造成的。阿萨德家族统治时期,宗教派别的冲突至少没有表面化。内战发生伊始,阿萨德的民众支持根源来自三个方面:一个是其自身所属的阿拉维派;一个是大约占10%人口的基督徒,其中多数为比较富足的商人,这些商人多有黎巴嫩背景;还有一个是穆斯林逊尼派中的商人,占人口的8%~10%左右。后两者属于既得经济利益集团,其维护统治阶层的动机可以理解。这三个部分合在一起大约占据了叙利亚30%的人口。这个利益集团的组合,掌握着叙利亚国家的核心政治、经济和军事资源。所以,如果我们把叙利亚内战的冲突仅仅看成阿拉维派对非阿拉维派的冲突,就过于简单化了。
基督教和逊尼派商人多属于骑墙派。因此,当欧盟和美国对叙利亚实施制裁时,尤其是欧盟——叙利亚原油的主要进口贸易体——的制裁,使得叙利亚的商业群体随着内战局势朝着越来越不利于阿萨德政权的方向发展时,这些人开始越来越多地倒向反对派。而当阿萨德政权表现出能够存活,甚至有可能反败为胜时,这批骑墙派也会比较容易地站回到阿萨德政府这边。中国政府除了和叙利亚政府保持密切沟通和联系外,也应该和这两派保持连贯的双边接触。
占人口绝大多数的逊尼派穆斯林中,除了不到七分之一的人口属于支持阿萨德统治的骑墙派既得利益者外,大多数人口高度年轻化,他们的失业率也是最高的。叙利亚内乱伊始,这个群体集中代表了叙利亚的社会矛盾,尤其是经济矛盾。年轻的逊尼派穆斯林受到教育后没有找到能够自立的工作,与此同时,又受到来自叙利亚外部的逊尼派穆斯林激进思潮和势力的影响。这样,原本以经济因素为主的社会矛盾,很容易转化成宗教矛盾。这个大背景奠定了叙利亚内战最终演变到今天的性质。
表面上,叙利亚的内战体现的是叙利亚内部逊尼派穆斯林反政府力量针对阿萨德政府代表的什叶派的武装斗争,实质上,内战也反映了两派背后所代表的外国政治和宗教力量的博弈——伊斯兰逊尼派势力和什叶派势力在整个中东的博弈。沙特和卡塔尔政府是叙利亚境外逊尼派力量最为显著的代表,其他支持者还包括土耳其、约旦、阿联酋等其他海湾国家,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美国、欧盟和以色列由于各自战略利益的考虑,也被拉入了这一阵营。伊朗和黎巴嫩的真主党是境外什叶派力量最为显著的代表,中国和俄罗斯出于各自不同的原因,也被等同于支持什叶派的阵营。下文梳理一下这两派力量的成员在叙利亚内战中的地位。
三、叙利亚内战中的逊尼派穆斯林战斗力量
叙利亚内战发展至今,我们可以从各种途径了解到比较翔实的各派武装力量的状况。最有战斗力,也是向国际社会发布自己战情最为及时迅速的反对派,大都是逊尼派穆斯林的武装力量,从成立伊始就十分松散无序的叙利亚自由军中分裂出来。④三支力量尤为突出,第一支名为“叙利亚(伊斯兰)解放阵线(Syrian(Islamic)Liberation Front,SLF)”;第二支名为“叙利亚伊斯兰阵线(Syrian Islamic Front,SIF)”;第三支是“人民支持阵线(Jabhat al-Nusra,JN)”。下面我们分别介绍一下这三支力量的情况。
1.叙利亚(伊斯兰)解放阵线(SLF)
该阵线成立于2012年9月,有20支左右的伊斯兰武装力量,数以万计的武装人员,其中最为核心的战斗力量是著名的利凡特猎鹰(Suqour al-Sham)。利凡特猎鹰的领导人Ahmad 'Issa al-Shaykh是叙利亚解放阵线的创办人。Issa领导下的解放阵线和在一线作战的叙利亚自由军有着密切的兄弟般的合作,但拒绝和还在土耳其的叙利亚自由军领导人合作,并经常批评他们的腐败和无能。⑤解放阵线中的一些武装力量有的时候甚至称自己不仅仅属于解放阵线,也属于叙利亚自由军。上述最有战斗力的利凡特猎鹰就属于此类力量,另一个如此自我定位的是“法鲁克旅”。
在宗教倾向上,许多解放阵线的成员支队被认为是伊斯兰温和派。他们既不是激进的圣战主义者,也不是萨拉菲派。鉴于这些支队的双重身份,他们应该是将来叙利亚重建的一个中间派力量,或许会起到一些调和激进伊斯兰势力和完全世俗派之间矛盾的作用。中国相关部门尤其需要和这支力量保持密切沟通,因为这也是美英法沟通最多的逊尼派穆斯林战斗力量。
2.叙利亚伊斯兰阵线(SIF)
萨拉菲派是近期发展最为迅速的伊斯兰宗教支派之一,历史悠久。⑥但是,最近20多年,这个派别的名称和“萨拉菲圣战主义”中的“萨拉菲”的关系被西方学者高度强调,⑦以至于目前西方国际政治学界一提到萨拉菲,想到的多是和该派密切联系的“伊斯兰圣战”这个概念。“叙利亚伊斯兰阵线追随逊尼派下属的萨拉菲派的教义,以推翻阿萨德政权及其盟友为目的,并随后依据其对伊斯兰法的解释,建立相关机构,参与政治活动,推动伊斯兰教育,实施人道主义的援助”⑧。
伊斯兰阵线由11个旅组成,活跃在整个叙利亚境内。其中这个阵线最重要的核心力量是利凡特自由人大队。伊斯兰阵线2012年12月还发表声明,欢迎其他伊斯兰圣战组织加入。在Youtube的网站上,有该组织在大马士革、霍姆斯、哈马、伊德利卜、阿勒颇、代尔祖尔等地的战斗场面。伊斯兰阵线和人民支持阵线曾一起合作,成了攻占塔夫塔纳兹机场的主力,还领导了攻陷伊德利卜监狱的战斗,以及试图攻下吉斯尔·舒古尔的战斗。这些录像还展示了伊斯兰阵线的人道主义救济工作,如铺设新的道路,清除现有道路上的障碍和垃圾,为越来越多的有需求的叙利亚人烤制面包、分发食品,组织儿童进行《古兰经》背诵比赛。
2013年1月17日,伊斯兰阵线发布了组织宪章,希望伊斯兰教人士在推翻阿萨德政权后的过渡时期,能够积极参与到社会的各个领域中去,并发挥领导作用。该组织还希望叙利亚的重建要建立在诚实和透明的基础上;政府要反腐败,杜绝阶级剥削,符合《古兰经》的教导和萨拉菲教义;政府决策要建立在协商的基础上,避免纷争,符合伊斯兰教法。该组织自称将回避极端主义行为,尽量不轻易判定其他穆斯林为叛教者,不轻易将人逐出教会。不过,组织一旦作出叛教的裁决,将具有法律约束力。该组织认为女性在社会中只起辅助作用,不接受西方妇女权利平等的概念。尽管宪章呼吁叙利亚保持团结,防止民族和教派分裂,但却要求确认逊尼派伊斯兰教的国教地位,并把伊斯兰教法作为后阿萨德时代叙利亚立法的唯一来源。这意味着在对待少数族群的态度上,非逊尼派的穆斯林和非穆斯林都将被视为二等公民。虽然宪章也强调与非穆斯林的关系要保持公正和公平,却反对不同信仰间的交往活动和融合。
3.叙利亚人民支持阵线(JN)
人民支持阵线成立于2012年初,其所有声明和录像都由一个称作“白色清真寺塔尖”(al-Manarah al-Bayda)的媒体机构发布在著名的圣战网站Shamoukh al-Islam上。⑨该组织是叙利亚反政府武装力量中最有战斗力和成功战役最多的力量。其目标是推翻阿萨德政府,建立一个基于伊斯兰律法的泛伊斯兰国家,禁绝烟酒和不良娱乐行为。该组织认为以色列和美国是伊斯兰的敌人,所以反对西方国家对叙利亚内战的干涉。该组织有时会攻击叙利亚境内的非逊尼派穆斯林势力。有证据显示该组织和伊拉克的基地组织有关联。⑩很可能有些伊拉克的基地组织成员赶赴叙利亚,来报答当年叙利亚成员对伊拉克成员的支持和帮助。该组织的战斗力首屈一指,所以在如何解决叙利亚内战问题的立场上是坚决拒绝和阿萨德政府谈判的。除了常规的战斗外,人民支持阵线的一个主要战斗手段是恐怖袭击。从2011年12月以来,该组织声称对发生在叙利亚的60起恐怖袭击事件中的49起负责,其中包括许多大规模的恐怖袭击事件。(11)
由于人民支持阵线特殊的宗教背景和出色的战斗力,叙利亚自由军对它是又爱又恨。一方面,人民支持阵线在许多常规反政府战斗中大力协助了自由军并取得胜利(12),没有这些战斗力卓越的武装力量的帮助,自由军的许多战斗不仅仅面临经验不足的挑战,而且面临武器装备和弹药不足的窘境。另一方面,自由军又不赞成人民支持阵线采取的恐怖袭击方式。尽管如此,美国将人民支持阵线确定为恐怖组织这一决定并没有得到所有叙利亚自由军的拥护,因为有的自由军战士是同情人民支持阵线的,和人民支持阵线的战士有着战斗中凝聚成的友谊。即便是“叙利亚反对派和革命力量全国联盟”的领袖哈提普也希望美国重新考虑这个决定。他认为,凡是反政府的武装力量应该都得到鼓励和支持。29个叙利亚反政府组织在网上签名反对美国的这一提法,数以千计的叙利亚民众针对美国的这一决定示威游行,声称“叙利亚除了阿萨德,没有恐怖主义者”(13)。但另一方面,许多自由军战士和领导认为人民支持阵线的成员的宗教观点过分激进,尽管他们现在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但在战胜阿萨德之后,自由军不希望自己的胜利果实被这些圣战者攫取。否则,叙利亚政权将从一个独裁者手中转移到一批宗教狂热人士手中,尽管他们现在表现得关注民生,并在一步步地获得更多的民众支持,但如埃及的经验显示,伊斯兰教法统治下的民众,生活不会变好,民主也不会真正实现。伊斯兰教法统治的社会不是众多的叙利亚自由军战士浴血战斗的奋斗目标——他们希望他们的后代可以享受一个有民主自由制度保障的叙利亚社会,而不是一个伊斯兰教教规管制的社会。(14)
自由军和宗教势力之间目前在反对阿萨德的战斗中,属于“共苦”的阶段。自由军的高层多次有人站出来说,自由军和民族联合阵线的力量在阿萨德倒台后,不会同意和这些伊斯兰势力“同甘”的。因为这些人所代表的宗教保守势力,很大程度上还不如阿萨德时代的集权统治。
4.叙利亚伊斯兰阵线和人民支持阵线的区别与合作
人民支持阵线被视为伊拉克基地组织在叙利亚的分支。而伊斯兰阵线目前看来并没有上层领导机构和势力,也不受基地组织的指挥。人民支持阵线的公告和消息首先都是在基地组织的专用网络论坛上面;而伊斯兰阵线有自己的脸谱网和推特网账号,并且使用这些平台发布消息。
两个阵线相比,伊斯兰阵线目前的宪章相对温和,宽容非穆斯林;而人民支持阵线则希望直接将叙利亚变为一个完全由穆斯林教法统治的国家。伊斯兰阵线的温和一方面有着叙利亚本身的多宗教文化的传统的影响,一方面可能也是出于说服西方国家武力和财物支持需要的考虑。实际上,伊斯兰阵线很可能本质上也是激进的,希望能够将后阿萨德时代的叙利亚全面伊斯兰化。中国应该和上述两个比较激进的伊斯兰逊尼派势力保持接触,不能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因为这两个组织今后在叙利亚重建中会有重要的一席之地,而且他们目前是从沙特和卡塔尔获得援助最多的反政府组织。
5.土耳其人后裔
在叙利亚的土耳其人后裔多属于逊尼派,共约20万人,占叙利亚总人口的1%左右。而在反对派成立的叙利亚民族委员会中,竟有3位成员是土耳其人后裔,人数和库尔德人成员相同,而库尔德人占叙利亚人口的15%左右。(15)这些土耳其人后裔多数讲阿拉伯语,而不是土耳其语。但他们认为土耳其是他们的保护神。土耳其后裔的领导人说,在阿萨德统治时期,土耳其人后裔受到歧视,不允许维持自己的语言,土地被掠夺后分给阿拉维派。
内战以来,在叙利亚北部地区和土耳其交界的边境地区,有3000土耳其人后裔加入叙利亚自由军的行列。在阿勒颇地区Mahmoud Suleiman领导约750名土耳其人后裔成立了战斗队,也加入叙利亚自由军的反阿萨德战斗集团。这些土耳其人后裔虽然参与协助萨拉菲派民兵的战斗,但也明确表示,他们在意识形态上和叙利亚自由军站在一起,主张推翻阿萨德统治后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叙利亚。
6.巴勒斯坦难民民兵“风暴旅”
叙利亚有约50万巴勒斯坦难民,大部分是在1948年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的战斗中失败后流落进叙利亚的。这些难民中本来就有意识形态上的分歧。一部分难民效忠于阿萨德政府,如“巴勒斯坦解放总指挥”。这个武装力量的主要阵地是位于大马士革南郊的亚尔穆克区域,这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巴勒斯坦难民营,有15万巴勒斯坦人居住,由巴勒斯坦人自治。叙利亚自由军利用巴勒斯坦内部的意识形态分歧,为同情逊尼派的巴勒斯坦难民提供武器,组织他们对抗忠于“巴勒斯坦解放总指挥”领导人Ahmed Jibril的势力,从而牵制这股效忠于阿萨德政府军的势力。和叙利亚自由军合作的巴勒斯坦武装力量成立了只有巴勒斯坦战斗人员的“风暴旅”,管理亚尔穆克巴勒斯坦难民营,制衡阿萨德政府在该难民营中的势力。(16)
7.库尔德人
库尔德人不是阿拉伯人,所以考虑问题时多从种族的角度出发,宗教派别在库尔德心目中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库尔德人的宗教信仰多样,几乎囊括了中东地区的所有宗教,但大部分库尔德人属于逊尼派穆斯林,所以本文将对库尔德战斗力量的讨论放到这里。而且,叙利亚内战最新的发展趋势是库尔德人越来越站在了反叙利亚政府的一边,开始了和自由军的合作。(17)
本文将土耳其、叙利亚和伊拉克三国的库尔德人放到一起来讨论。土耳其的库尔德人最重要的组织是库尔德工人党,这个组织和土耳其政府曾经是死敌。该党在叙利亚的库尔德人中有一个分支力量,名称是民主联合党,民主联合党控制着叙土边境的一块土地,也是叙利亚境内最大的库尔德政党。2011年10月,位于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区域政府的总统穆萨德·巴尔扎尼和几股叙利亚的库尔德势力合作,成立了库尔德民族委员会。隶属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的叙利亚民主联合党对这个委员会以及背后的巴尔扎尼采取抵制和不合作的态度。
在叙利亚的库尔德人协助土耳其的库尔德工人党反抗土耳其政府镇压的过程中,阿萨德政府是有恩于他们的。所以在内战伊始,叙利亚民主联合党的库尔德战士尽力保持中立,甚至在战斗中有时站在政府军一边。但随着内战的进一步升级,一批库尔德人开始加入反对叙利亚政府的叙利亚自由军的战斗行列。阿勒颇北部的平原地带约有4万库尔德人居住,其中大约有600名库尔德战士加入反政府武装。在其他的一些库尔德聚居区,还有更小股的武装力量参与了反政府的战斗。这些武装人士不赞成库尔德人的独立,也反对叙利亚民主联合党的所谓中立立场。他们认为这种不协助反对派的立场实际就是和阿萨德站到了一起。(18)
针对叙利亚境内的土耳其、巴勒斯坦和库尔德人势力,中国政府应该考虑和他们相对应的母国协商沟通,而非直接和这些人群联络,以展示中国重视这些国家的主权的立场和姿态。
8.支持逊尼派力量的外国势力
沙特、卡塔尔和土耳其的政府和境内的相关逊尼派民间机构是叙利亚境内逊尼派力量的主要支持者,直接提供包括武器和弹药在内的各项援助。(19)另外,约旦虽然没有能力直接提供军火或者资金援助,也力所能及地提供了交通便利和难民救济援助,并且为美英法的教官提供了训练叙利亚自由军的场地和条件。美国和欧盟对待叙利亚政府的态度,客观上讲也等同部分支持逊尼派。而且,一部分来自欧美的非武器支援,如通讯设备和技术支援,也到了逊尼派战斗者的手中。
四、什叶派穆斯林力量和非穆斯林力量
叙利亚政府军的核心指挥力量和许多士兵都是阿拉维什叶派。除此之外,还有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伊拉克政府等海外势力。
伊朗作为叙利亚政府的盟友,不仅为阿萨德政府提供了武器和技术支援,还派出人员直接参与保护叙利亚政权的战斗。同时,伊朗还组织军事专家对叙利亚政府军和亲政府人员进行军事训练,以增强他们的战斗力。(20)被训练者除了有叙利亚本国人外,还有黎巴嫩真主党中的亲叙利亚和伊朗政府的成员。(21)
黎巴嫩的真主党有多重角色,它是黎巴嫩的一个重要政党,一个重要的社会宗教运动派别,黎巴嫩什叶派穆斯林最重要的代表。真主党同时还是黎巴嫩最大和最有实力的非政府武装力量。真主党的最高领导层绝对忠于伊朗的什叶派穆斯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在伊朗的领导和指使下,真主党和伊朗革命卫队的对外作战准军事分支紧密配合,和叙利亚政府军并肩作战,捍卫叙利亚阿萨德的统治,从而维护伊朗在叙利亚的利益。有时候,这些利益和黎巴嫩本身的利益,甚至真主党自身的利益是冲突的。是对伊朗最高宗教领袖的忠诚度导致了黎巴嫩真主党如此行事。
真主党通过各种方式参加叙利亚的内战,包括训练叙利亚的政府和拥护政府的非政府军战斗力量,派遣狙击手帮助叙利亚坚守一些阵地,尤其是叙黎边境的重要阵地。真主党的一号领导人物赛义德·哈桑·纳斯鲁拉直接领导协助叙利亚政府军的行动。以前真主党在伊拉克训练的用于对抗西方入侵军队的武装力量,也开始出现在叙利亚,和叙利亚政府军并肩作战,以维护阿萨德政权。
2013年上半年,随着阿萨德政府军丧失对许多地区的实际控制力,真主党和阿萨德政府协调将许多武器储备挪出叙利亚,挪到位于黎巴嫩的安全地点储存。以色列在2月份对这样的一个运输车队进行了空中轰炸。(22)对于真主党和叙利亚政府,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一方面,黎巴嫩真主党不希望向国际社会公开宣扬他们参与帮助阿萨德政权,另一方面,从叙利亚往黎巴嫩运输的是非法的武器装备,损失了也只能自己承担。而对于叙利亚反对派,对此次以色列侵入叙利亚领土进行空中军事打击也没有听到多少典型的反以抗议声,因为这个行为客观上是帮助了叙利亚反对派,打击了阿萨德的政府力量和帮助政府力量的黎巴嫩真主党。
叙利亚东部的邻国伊拉克拥有大量什叶派人口,约占总人口数的65%。(23)伊拉克虽然并没有派出什叶派的武装力量到叙利亚参加保卫政府的战斗,却默许了伊朗通过其领土和领空向叙利亚运输武器和援助的行为,客观上起到了帮助叙利亚政府的作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以伊拉克为大本营,越过边境到叙利亚参加战斗的是伊拉克的少数逊尼派,参加的是叙利亚反政府军的战斗。
客观上讲,实际起到支持叙利亚的阿拉维什叶派力量的一个重要非中东地区国家是俄罗斯。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塔尔图斯海军基地,拉塔基亚的电子监控设施,以及塔德木尔的空军设施是俄罗斯在前独联体外的唯一军事设施体系,所以对于俄罗斯来讲弥足珍贵。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商业利益也举足轻重,有3万多俄罗斯人长期居住在叙利亚。因此,为了维护国家利益,俄罗斯一直是对阿萨德政府的坚决支持者,对叙利亚的军火销售在内战期间也没有间断。尽管来自北约和美国的压力很大,俄罗斯一直坚持自己没有违反国际法,并不站在内战的任何一方。(24)
中国在联合国进行叙利亚相关决议投票时,虽然和俄罗斯的投票取向一致,但其背后的原因不同。尽管中国一直声明自己执行的是“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外交政策,并主张叙利亚的内部问题和矛盾应该由叙利亚人民自行解决,最多也是在阿拉伯国家体系内部,如在阿盟内部来解决,但中国实际上起到了支持阿萨德的什叶派阿拉维政府的作用。中国应该坚持这一立场,继续致力于在各派间斡旋,推进和平解决叙利亚危机的进程。
叙利亚内战中的非穆斯林力量有:
1.德鲁兹人
叙利亚有约70万德鲁兹人,在2千1百万的总人口中只占3.3%。德鲁兹人不是伊斯兰教徒,信仰自己独特的宗教。大部分德鲁兹人居住在叙利亚东南方的山区。虽然德鲁兹人口所占比例不大,但在叙利亚政府军和情报部门的比例要大于其人口比例。叙利亚内战发生以来,德鲁兹人基本中立,不参与反对派的战斗。但目前看来,越来越多的德鲁兹军人开始逃离叙利亚军队。目前德鲁兹人的宗教领袖集体声明,希望德鲁兹人离开政府军,不要再参与政府镇压平民的战斗了。(25)而且在叙利亚德鲁兹人聚居区Swaida,开始有小股的德鲁兹人参加了反政府的战斗。(26)
2.基督教人口
内战伊始的基督教人口多站在阿萨德政府一边,因为这部分人口中的商人和中产阶级比较多,属于叙利亚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但基督教人口并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属于骑墙派的这部分人口又很容易受到反政府的穆斯林军事力量的迫害。这种情况随着阿萨德政府力量的逐渐削弱而日益严重。虽然目前尚未发生大规模的迫害事件,零星的迫害事件时有发生。基督教徒特别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尤其是如果内战以伊斯兰极端势力获胜并进一步掌握新的政权而收尾,基督教徒中产阶级的政治自由和生活平静极有可能将会受到严重威胁。(27)一方面他们没有和反政府力量站到一起;另一方面,随着政府日渐式微,他们也没有组织起来,拿起武器和政府军战斗。在目前的反政府武装眼中,如果政府胜利,他们是帮凶;如果政府被推翻,他们也没有什么功劳,更不配享受任何胜利的果实。基督教徒是最希望将来的叙利亚保持对宗教自由的保护的群体。中国政府部门和相关民间组织需要保持和这个占人口10%的群体的沟通,因为他们有可能在战后的叙利亚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五、结语
鉴于以上错综复杂的情况,中国在处理叙利亚问题上,应该汲取来自中国处理和中亚各国关系的经验(28),一方面积极地参与到包括美国、俄罗斯、联合国、阿盟等在内的多边磋商和会谈,树立负责任的大国形象;另一方面,单方面投入比较大的人力物力,对各派别如上文所建议,从双边会谈和磋商入手,逐一和叙利亚各派,以及叙利亚邻国的各派建立一对一的关系,磋商后阿萨德时期的对策。中国应该本着互惠互利、有利于地区和平发展的原则,建设性地参与到叙利亚和平重建的进程中去,下一盘多头并进,相互牵制的大棋局。只有这样,中国才能够在处理好和各派关系的基础上,协调好和中东地区的区域大国,以及世界上的相关大国间,针对叙利亚战后利益的关系,在将来内战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都在各个方面处于不败之地。
转自中国社会科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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