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展览如同一扇窗,近四百年前黄檗禅僧东渡,就像一部史诗。从这里,让我们年轻人,看到了黄檗文化从哪里来、向何处去。”展览志愿者慧泽同学说。
2022年4月13日下午5时30分,“黄檗文华润两邦——隐元及师友弟子的禅墨世界”落下帷幕。自3月20日开幕以来,在各地都有疫情防控的大背景下,24天展期内,现场观展人数依然保持持续稳定,网上有效点击逐日增加,在京城文化界营造了一股黄檗文化热。
三月的北京,乍暖还寒,但中国美术馆三号、五号展厅,观展的人流依然不断。三百多年前,百余件东渡扶桑的中国高僧书画墨宝,以及隐元禅师东渡带到日本的明代家具复原作品,令人大开眼界,让观众认识黄檗、走近黄檗。24天的展期,人们如同穿越了“时光隧道”,追溯展板背后的故事,重温368年前,隐元禅师东渡谱写的中日两国民间交流互鉴的佳话。
来自美术学家的解读——
罗世平教授是中国汉唐美术、美术考古、中国宗教美术研究领域的专家。他受星云大师邀请,举数年之力,撰著出版了煌煌22巨册的《世界佛教美术图说大典》,是世界范围内佛教美术资料的首次大结集,对研究和保护人类共同文化遗产具有重要作用。
3月22日下午,罗教授一行来中国美术馆黄檗展厅观展,他对陪同的朋友讲到,从佛教美术史的角度来看,禅者的书法,也是弘法一途,大都是在禅余完成的,隐元禅师的诗词有一部分就结集为《禅余歌》。黄檗禅僧书法的气氛、即兴的笔法,有独到的八面生趣。既有参禅心绪的真实轨迹,又有一股让人受到震撼的感悟与体味,所谓笔笔皆如徳山棒,读来如闻临济喝。
罗先生曾任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教授,美术史系主任,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理事,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成员,《中国美术百科全书》雕塑卷主编,国家十三五出版基金资助项目《敦煌吐蕃时期石窟艺术研究》主编,美国路丝基金资助中美合作研究项目《汉唐之间》中方美术史负责人。
来自美国的报道——
三月二十六日早间,美国发出一篇英文报道:“北京举办黄檗古美术展”,此报道刊布于亚利桑那大学佛学研究中心官网。报道称,此次展览汇集明末清初久负盛名的佛学大师隐元等人90多幅书法、水墨画和手稿,以及由福建黄檗山重现的、隐元大师带到日本的10件明代风格家具、文房品。这篇英文报道,是《黄檗学特刊》特邀主编吴疆先生发出的。吴疆是亚利桑那大学佛教研究中心主任、东亚系教授,曾至福建黄檗从事访问研究。福建黄檗山万福寺组织的《国际黄檗禅文化研究丛书》,收入了吴疆教授著作的中译本《蹈海东瀛:隐元隆琦与前近代东亚社会的本真危机》,已由宗教文化出版社出版。
4月6日,吴疆教授代表美国亚利桑那大学佛教研究中心,向这次展览的成功举办表示祝贺。他在贺信中说:“隐元禅师所代表的黄檗文化是集宗教、文化、艺术为一体的综合体。它起源于我国的福建福清黄檗山地区,在唐代就已经通过高僧黄檗希运和他的弟子临济义玄禅师传到了全国各地,在宋代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在晚明,由密云圆悟、费隐通容等禅师的努力,黄檗文化被推向了历史的舞台,达到了一个高峰。隐元禅师受邀赴日传法,把日本的万福寺建成具有国际影响的禅宗传法丛林,尤其是创造了灿烂辉煌的黄檗艺术。它的特点是以书法、肖像画、雕塑为特征。”
“这次在北京展出的藏品令人印象深刻。我虽然不能亲自前往,但是曾在杭州永福寺参观过部分展品。我认为这些展品集中体现了明末清初黄檗宗初代祖师的书法造诣,条幅、偈语的内容有些隽永秀丽、寓意深远,有些磅礴大气,有气吞山河之势。几位祖师笔法熟练、用墨浓烈、气韵生动,体现了明末禅宗复兴的恢宏心胸和高僧的艺术造诣。展品中的肖像画也很有特色,是中华慎终追远的传统在佛教中的体现。尤其难能可贵的是,福清万福寺组织专家和大国工匠复原了一批隐元禅师带到日本的明代式样家具,这对研究古代中华文明物质文化有极大的推动,这也反映出国内对黄檗文化研究的日益重视。”
来自日本学者和留学生的关注——
野川博之先生是日本著名黄檗学研究者。去年,他为《黄檗学特刊》创刊号写来“不许荤酒入山门”一篇创作稿。这位先生从早稻田大学中国文学系本科毕业后,又继续在该校东方哲学研究所拿到了文学硕士和博士学位,后来在台湾立德大学应用日语学系专任助理教授五年,在台湾法鼓文理学院佛教学系兼任助理教授五年。野川博之先生从横滨发来邮件说:“对于北京所办的黄檗古美术展览会,我真的(想)要跑到(现场)。但是,目前家父住院。所以,包括我在内的家人必须要在他的身边,我也不方便抽身到北京,实在太可惜。希望在这个瘟疫还没平息之际,您和您所有的亲友们都平安无事。”
贾光佐是日本东北大学文学研究科在读博士研究生,去年曾为《黄檗学特刊》创刊号写来有份量的黄檗学术论文,今年又为“隐元禅师纪念号”撰写了对黄檗僧中书法造诣最高者之一独立性易禅师的研究文章。他在线上观展之后,打算写一篇分析这次展览的文章,还提出能否在北京的黄檗展期间,做一个线上隐元禅师生平事迹讲座,或者组织一次《隐元禅师语录》读书会。殷殷护持,是对黄檗学术的发心。
来自文博学者的思考——
疫情时期的畅销书《走近鲁迅》,作者是鲁迅博物馆研究员萧振鸣老师。相对于一些动辄把鲁迅予以神话的仰视视角和肆意贬低鲁迅的俯视视角,《走近鲁迅》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它的平视视角。萧振鸣老师曾专程赴福建黄檗山调研采风写生,用黄檗山的菩提树叶创作出了很有特色的“叶书”,用日本白墨写下六祖慧能大师的偈语“菩提本无树”,深得文人雅士和信众喜欢。
开幕式第二天,萧老师约上了几个朋友一起来看展。他说,作为一个文博专家和鲁迅研究者,鲁迅东渡日本,不同于黄檗僧人的弘道传法,鲁迅是留学学医去的。后来,鲁迅之所以弃医从文,其“心路历程”就是为民族启蒙而奋斗。所以,老一辈学人提出的藉由文化的力量提升国民精神、复兴中国文化,应该是每一个学者终身信守的学术理想。
来自古籍专家的点评——
在中国古籍研究和收藏界,翁连溪先生是极具影响的人物。他曾任故宫博物院图书馆研究馆员,是资深的殿版古籍研究家。去年春天,翁先生与泰和嘉成拍卖公司刘禹总经理,曾和黄檗山万福寺住持定明法师一起,交流探讨黄檗大藏经的版本、刊刻和刷印情况。四月十三日,翁连溪、刘禹两位先生相约来到中国美术馆,在隐元禅师雕像前,他们对凤凰网编辑人员说,在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史上,典籍和书画是一个重要的牌记,它记载着文明的脚步。
翁先生介绍说,作为故宫古籍文献研究的专家,他曾留意一部顺治皇帝与一位禅师交往的古籍——《北游集》。顺治16年,顺治帝下诏请木陈道忞禅师北上京城,在内苑万善殿说法,顺治帝赐其号为“弘觉禅师”。《北游集》详细记载了木陈道忞禅师和顺治帝之间机缘对话的交流内容,话题非常广泛,并不限于禅学的参究,还涉及禅宗的传承、历史,明末清初的禅门公案等等。值得一说的是,木陈道忞禅师也是福建黄檗山走出的高僧,他在崇祯年间跟随密云圆悟禅师来到黄檗,正式成为黄檗僧团的一员。刘禹先生说,木陈道忞禅师还是一位书法家,顺治皇帝很喜欢他的字。2013年嘉德秋拍,木陈道忞禅师两句诗偈“采药会须逢蓟子,问禅何处识庞翁”,深得藏家追捧,获得高位成交,这说明收藏界对高僧翰墨还是非常喜欢和重视的。
来自线上学者的关注——
福建师范大学的年轻学者李湖江老师,是四川大学和德国柏林自由大学联合培养的博士,中德文化、闽台佛教和黄檗文化是他的研究方向,这些年整理出版了多种黄檗宗文献,2019年获邀参加在长崎举办的“隐元禅师与黄檗文化”论坛。他说:“很想去北京参观这次展览,但由于疫情无法成行真遗憾。”3月20日头一天开展,他就让北京同学协助拍摄三号、五号展厅所有作品的视频以及高清照片。照片和视频资料发到福州后,李老师仔细观摩研究,从展签上作者标记、印文释读、作品正文解读等方面,都有不少新发现。
李湖江老师说:“流传至今的黄檗宗书画、文献数量其实不少,但是分散在中日两国的寺院、收藏机构,有的是个人藏品,平时很难见到。举办这次黄檗翰墨展,集中展示这么多的真迹,特别是对于黄檗文化的研究者来说,绝对是一件幸事。不但饱了眼福,而且这些新资料对后续的研究提供了更多的便利。希望这样的活动,能够更经常举办,举办的面能铺得更广一些!不但在北京、东京举办,也能在福州、长崎举办,乃至更多的城市举办,这样就能让更多的人获得利益。从宏观来讲,黄檗文化也是连接中日的纽带,所以这次活动对于促进中日文化交流也具有重要的意义。”
来自青年学者的回望——
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教授、艺术理论系主任王浩,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主要从事中国哲学、美学与艺术理论的教学和研究工作。王教授曾经主持中央美院“人文大讲堂”之《国家形象的建构与海外传播》论坛。
3月29日,王浩教授冒雨参观了展览。在展览现场,王浩教授讲到,关于隐元禅师以及黄檗文化的这个展览、这批东西,让人们看到了三百多年前中华优秀文化对域外文化的摄受力和感动力;三百多年后,这些传统文化的宝贵遗产,又切实地融入了当代中国的文化建设和形象塑造工程。
王教授说,我们中央美院创办了新中国的第一个美术史学系和第一个文化遗产学系,应该说,隐元禅师以及黄檗书画、黄檗文献乃至在日期间开展的文化教育科技活动,不仅是中外交流互鉴的一段历史佳话、一个重要环节,也是中国美术史和文化遗产研究应该关注的一个特别领域。
来自观众的提问——
老师,这些禅师到日本后,名字都要改成四个字的吗?这次展览中出现的禅者隐元隆琦、逸然性融、木庵性瑫、即非如一、独立性易、高泉性潡、悦山道宗、东皋心越,都是书法造诣深厚的东渡高僧。有不少观众问,为什么过去的僧人黄檗希运、百丈怀海是四字为名?还有这些东渡的中国僧人到日本后,都要改为四个字的日本人名字。
对于这个问题,在平常我也遇到过其他人提出,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综合百度的解答:古代僧人的称呼,一般用“内号+外号”,有时前两字是法名,后两字是后起的法号,组成四个字的法号。也有后人用居住的地名或祖籍地名加法号,如南阳慧忠、南岳怀让。还有一种比较特殊,就是用谥号加法号,古代高僧大德如果度众威德很高,都会在圆寂后得到皇帝赐于谥号。如黄檗希运禅师,他居住在黄檗山,法号希运,但他圆寂后皇帝赐谥号为“断际禅师”,因此后来就称其为黄檗断际。所以,用四个字的,不一定就是日本名字。
来自乡贤的声音——
隐元禅师是福清人,黄檗僧团是从福清出发,在长崎“初登宝地”。八十四岁的福清乡贤吴绪彬,带着一批融籍企业家来观展。吴先生说,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北京的福清人,能够在中国美术馆看到扎根于福清、花开于日本的黄檗文化展,如同一桌精神盛宴,我们面对面和四百年前的乡贤对话,倍感亲切,倍受加持。吴先生是北京福州企业商会创办和建设者,北京福清同乡联谊会会长,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福建省驻京办副主任郑雄、福建省驻京办办公室主任夏碧、福建省平潭综合实验区管理委员会驻京办主任林贤华、北京骏安数字科技董事长薛经安带领相关人员,以来美术馆参观黄檗文化展,作为一次集体学习活动。他们表示,通过参观学习,通过对一件件展品的观摩,更加深刻领会了习近平主席在中日友好交流大会上指出的“在日本期间,隐元大师不仅传播了佛学经义,还带去了先进文化和科学技术,对日本江户时期经济社会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的深刻含义。
来自篆刻家的“叩寂”——
3月20日一大早,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漱玉印社秘书长苏东河先生就来到黄檗展厅,苏先生曾为赵朴初、沙孟海、吴作人等当代知名人士治印。苏先生在展场表示,文化艺术的发展需要相互交流互鉴,中华优秀文化同世界各国优秀文化交相辉映的盛景,是世界各国人民内心最瑰丽的愿景。此次展览以黄檗书画和隐元家具交流为桥梁,用多元丰富的文化艺术,再一次将中日两国文化、思想和精神,作出跨越时空和地域的连系。
展览结束前一天,苏先生回到了他在纽约的家。很快就发来写在红纸上创作的三幅书法大字——“叩寂”“觉者修己”“心即是佛”,并谈起他以书画为媒的故事以及和福建的缘分。这不仅让人想到,清末外交家洪钧,他曾定制一笏琴形墨,上书“墨供我书,琴养我德,叩寂求音,不如守黑”,短短16个字,昭示了一个君子洁身自好、朴素守本的道德追求。
黄檗文华和禅僧翰墨展览虽已落幕,隐元禅师和黄檗文化的独特魅力,却永远芬芳,成为中日两国交流互鉴、世代友好的见证,彰显着历久弥新的时代价值,也必将为下一个五十年、一百年,不断谱写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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