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南

 

 

    在人类历史上，各个民族、国家和地区，都存在着大量的民间宗教（注：为行文方便，本文所说的民间宗教是个广义的概念，包括民间信仰在内，对应的是建制宗教）。中东地区的民间宗教也称之为迦南宗教，《旧约圣经》记载了以色列人与迦南民间宗教的冲突。以色列的先知以利亚忠心事奉耶和华上帝，靠着上帝所赐的权柄，在迦密山顶与巴力（民间宗教供奉的神明）的祭司争战，先知以利亚靠上帝所行的神迹，胜过巴力的祭司所行的法术。然而，以色列的国王亚哈痴迷美貌淫荡的皇后耶洗别，民间宗教拜巴力的仪式充斥着庙妓的淫乱放荡，诱惑许多以色列人也参加这种仪式。以色列国王亚哈和皇后耶洗别大力扶持迦南的民间宗教，遭到先知的斥责，引起上帝的震怒，结果使其国破家亡。

 

    迦南的民间宗教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他们信奉行行色色的神明偶像，专司各种社会功能，什么土地神、雷神、雨神、风神、财神、火神、海神等等。在欧、亚、非三大洲的交汇之地，巴比伦帝国、埃及法老王国、亚述帝国、玛代波斯帝国、希腊帝国、罗马帝国轮番登场，兴衰更替。他们的官权高举发源地的民间宗教神明，这些强大的帝国政权都迫害以色列人。以为自己信的神能胜过以色列所信的至高上帝。而以色列的众先知一再鼓励国王、祭司和百姓，专心信靠耶和华上帝，就可以抵挡外来强大帝国的侵略。先知以赛亚反复告诫国王和百姓，耶和华上帝创造了宇宙万物，创造了天使和人类，是至高全能的造物主，是无形无像的、掌管万有的真神。民间宗教所拜的神明是背叛上帝的天使。

 

    以色列黄金时代的先知性国王大卫写到：“上帝主持天庭的聚会，在诸神的会议中行判断。”（诗82：1 现代中文译本）

 

   “上主至大，应该大受颂赞；祂应该比万神更受敬畏，列国的神都不过是偶像，但上主创造了诸天。”（诗96：4—5 现代中文译本）

 

    民间宗教的区域性很强，各国的民间宗教具有相似的招数。比如占卜、观兆、法术、邪术、交鬼、过阴、占星术及巫术等等。

 

    欧洲的民间宗教兴盛之时，公众道德水平很低。挪威、英国曾是海盗之国，他们信奉民间宗教的某种法术，罗马帝国的民间宗教，放纵公开的淫乱，嗜好残酷的角斗，社会堕落腐败、暴虐戾气。

 

    犹太基督教追求圣洁的生活，公义公平的社会，主张宽容、博爱、怜悯和睦和秩序。基督教会在罗马民间日益发展，遭到官方300年的残酷打压，经历10次大规模的逼迫；然而，基督徒对罗马帝国的官权没有报复行动，仍然持守宽容、饶恕、顺服的信念，连皇帝的母亲也成为基督徒。国王君士坦丁靠基督徒所信的上帝打了胜仗，他认识到基督教是维护国家稳定的力量；于是，颁布了《米兰敇令》。罗马帝国逐步抛弃民间宗教的偶像，基督教信仰主导了官方和民间。俄罗斯的转变也与罗马帝国相似，当国王弗拉基米尔一世接受基督教东正教派的信仰，就把俄罗斯民间宗教的偶像抛到河里，东正教在俄罗斯的国教地位持续900年。

 

 

    在中华五千年的历史中，不断产生各类民间宗教，各种神秘的通灵术；然而，中华文化的源头蒙普遍启示的光照，古圣先贤相信世界上存在至高的上帝；与撒冷王麦基督洗德的观念相通。尧、舜、禹、汤、文、武一脉相承地相信上帝，孔子排斥民间宗教，“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创立儒家学说，以“仁、礼、天”为核心，他崇尚西周王室所信仰的上帝和礼制，仁爱、秩序与“昊天”紧密相连。孔子一生都在寻求祭祀上帝的礼仪，称之为“上天大道”。大道既隐，退而求其次，追求小康。儒家的“仁礼天”指导官权的运作，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中国历代官权都倡导儒家思想。历史证据昭昭，勿庸赘述。

 

    与儒家相对的民间宗教，二者屡屡发生冲突。反抗官权的农民暴动，往往利用民间宗教。陈胜、吴广经民间占卜者指点，将“陈胜王”布帛塞入鱼腹，煽动造反，赢得民心。

 

    秦始皇听信民间方士的蛊惑，觅求仙人不死之药，劳民伤财；在巡游舟车劳顿中染病身亡。汉高祖刘邦，先举行祭祀黄帝、蚩尤的民间宗教仪式，后参加推翻秦朝的起义。

 

    东汉黄巾农民暴动以民间宗教为旗帜。农民领袖张角传“太平道”，宣称自己是弥勒佛转世，用符咒传教，号召天下人跟随。张角继承方士张道陵“五斗米道”的法术，以巫术治病。由民间宗教力量变为反官权的政治力量。

 

    清朝的白莲教、天地会，反清复明的帮会，大都以民间宗教的形态出现。这些民间宗教推翻王权，无非想皇帝轮流坐，今天到我家。他们不是要建立自由公正的社会，而是更加无法无天。官权的儒家法系虽然异化腐败，官绅一体的社会，至少还能使民众生存，还有道德和秩序，而信奉民间宗教的农民暴动则烧杀掠抢，危害国家社会的生产力更甚。

 

    最典型的是义和团运动，义和团集各种民间宗教之大成，混合巫术、法术、邪术、气功、谣传、咒语，这种民间宗教的层次，比儒教、佛教、喇嘛教低劣，他们不但损害官权，也危害民权，义和团的政治立场摇摆混乱，他们遭到官权镇压就反官权，被官权利用时就媚官骗官。刚毅、毓贤、慈禧轻信义和团的法术，结果身败名裂，导致大清王朝加速灭亡。

 

 

 

    在鸦片战争销烟炮火的年月，大清王朝的军队为打败英军，采用中国民间宗教的招数，两江总督裕谦与英军开战之前，率文武官员在关帝庙跪拜焚香，并向关帝偶像宣誓，结果还是阵地失守，投水自杀。驻防广州的杨芳将军，听信巫师的谏言，认为英国的炮火猛烈是施行了魔法；于是，用巫术对阵，将马桶、狗血、粪便挂起来，战果是臭了广州，英军仍长驱直入。奕经将军在杭州庙里抽了一支虎行签，算定在壬寅年寅月寅时可战胜英军，他调遣三万六千清军，按此时辰攻打英军占领的宁波，遭到英军流弹轰击，清军死伤枕籍，惨不忍睹，奕经大败而逃。

 

    基督教福音在晚清传播，遇到民间宗教的抵制，发生了许多教案。这些教案对大清帝国的政权损害很大，洋务派大臣都自觉维护传教权，借助基督教宣教士发展科技和教育。民间宗教不但抵挡基督福音，也反对西方科技。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袁世凯等在朝的汉族重臣，处理教案不偏袒民间宗教，保护欧美的在华权益；他们的权力和影响日益提高。那些朝中顽固的清议派唱高调，不办实事，最后与义和团汇为同流。大清王朝想借民间宗教张扬国威，结果适得其反。

 

    国民党的创始人孙中山原是基督徒，他的政治活动得到小部分教会的支持；但是，大多数的欧、美宣教士不赞同推翻清朝；于是，孙中山寻求民间宗教的帮助，他违背基督教义而参加“三合会”。孙中山策动10次武装起义，参加起义的人员“三合会”占多数，建立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之后，孙中山不答应“三合会”提出建“五祖庙”的诉求，他又恢复了基督教信仰，基督徒不能拜偶像。孙中山与北洋军阀斗争，实力不足，就联俄联共。因此，国民党早期的意识形态来自四个方面：基督教、儒家思想、民间宗教和社会主义。国民党上层人士与基督教会、民间帮会、俄共中共有广泛联系。国民党内部的几次分裂，皆因信仰不同。国民党昌盛之日，正是领袖持守基督教信仰虔诚之时。

 

    北洋政府的军阀几乎全是民间宗教的信奉者，袁世凯相信风水、算命、看相，他在复辟帝制之前，问计于龙虎山“正一教”的道士，请术士张振龙相面。风水先生贾兴连给袁世凯讲“堪舆”，这些民间宗教人士，都鼓动袁世凯做皇帝。徐世昌总统相信江湖测字术，为了在段祺瑞的定国军和吴佩孚的讨逆军之间作选择，他请和尚了然为他测字。

 

    赌选总统曹锟相信扶乩术数，他娶了四房太太。 国务总理段祺瑞认为自己是菩萨转世，敌手们是天龙八步的阿修罗。直系军阀吴佩孚打仗运用奇门遁甲，六丁六甲。奉系军阀张宗昌供奉偶像“五道神”。张作霖在身边养着算命占卜先生，打仗娶媳妇都要咨询。参谋长杨宇霆迷信六丁六甲“四巫神”。

 

    直系将领冯玉祥信仰耶稣基督，他邀请欧、美宣教士作随军牧师，据史学家陈志让研究，在中国各路军阀的部队里，以冯军的道德水平最高。迷信民间宗教的各路军阀队伍，风行吃喝嫖赌。而冯玉祥的军队唱诗读经，纪律严明，蒸蒸日上，可称基督化的文明之师。可惜，1925年“五卅运动”爆发，脾气急燥的冯玉祥恼恨英国，竟放弃了信仰；他在政治上左右摇摆。蒋介石放弃佛教而归信基督，他战胜各路军阀，异军突起，统一中国。

    国、共两军淮海大战，前线的国军官兵崇拜民间宗教的偶像关公、岳飞，烧香占卜。国民党上层人士大多崇尚儒教、道教、佛教，基督徒仅占少数，国军最终败退台湾。

    民间宗教并未使北洋军阀政权、国民党政权长治久安，权力的神圣性、合法性、威慑性、稳固性、有序传承性，民间宗教非但不能提供这些资源，反而，削蚀了权力基础。

 

    四、当代民间宗教具备抵制基督教的能力吗？

 

    红色官权限制、利用、改造基督教，促使基督教逐渐消亡的政策失效。以强力手段打压家庭教会引起巨大反弹，激发反作用力，推动了基督教在中国大陆的复兴。一些学者对比台湾，认为台湾在宗教自由的大环境中，基督教并不复兴。原因是台湾民间宗教昌盛，抑制了基督教的发展；所以，大陆的官权应扶持民间宗教，让民间宗教登上大雅之堂，封冠加冕，美其名曰：“中华教”、“大道教”。这样既可抵制基督教的发展，又破解欧、美国家对中国的西化战略，防止和平演变；因为欧美文化以基督教为核心。

    然而，中国的现实令这些学者尴尬，大陆民间宗教已演变成大陆红色官权的头号敌人，某些气功组织演变为民间宗教和政治团体，他们企图推翻官权，排斥欧、美各种文化，将马列主义定为“洋教”。马列政治文化的确起源于德国、英国和法国，制度化于前苏联；更深的源头要追朔到俄罗斯东正教文化，拜占庭王国的制度外形，犹太人世俗化、人本化的理想主义。马克思出身于犹太基督教家庭，恩格斯出身于基督徒家庭，列宁、斯大林从小受基督教东正教派的熏陶，这种政治文化一度风行于世界三分之一人口，中国民间宗教哪有这么大的能量来抵挡它的冲击？

    如果让红色官权扶持民间宗教，那些魑魅魍魉、古灵精怪岂不泛滥？岂不要平反以往几十年镇压的“会道门”？巫婆神汉走进官场议事，出谋划策。在监狱、劳教所关押的民间宗教教主和自封的皇帝至少有几十名，应该如何处置？

    台湾的民间宗教的确发达，近来曝光的陈水扁贪腐洗钱案，内幕越揭越深。民间宗教使用奇门遁甲、金蝉脱壳计、迷魂大法、七星八卦阵等巫术为陈水扁脱罪。巫师预言陈水扁“关关难过，关关过”。而基督教牧师进行属灵争战，靠上帝攻破这些法术，迫使陈水扁认罪悔改。民间宗教只求功利而不求公义道德，严重腐蚀了台湾官权。

    台湾的基督徒、天主教徒约占台岛人口比例的百分之五，但是，台湾教会整体文化素质高于大陆，属灵资源和教产远远多于大陆的基督教会。台湾宣教士从大陆改革开放以来，就帮助家庭教会培训人才，教导神学。台湾教会传道人费财费力复兴大陆的教会，如果加上他们在大陆和东南亚、北美华人社区直接或间接牧养的教会，信徒所占的人口比例会翻番。

    台湾的民间宗教挡住基督教的发展了吗？恰恰相反，台湾原住民信奉原始的民间宗教，基督福音在这些群体中容易传开；而且，台湾的民间宗教注重神迹，灵恩教会的神迹见证使台湾原住民认识到，基督徒所信的上帝胜过他们所信的神衹。台湾基督教发展最快的，往往是神迹奇事伴随的教派，像灵粮堂教会系统。

    在中华元朝，皇帝忽必烈欢迎天主教在中国传播，忽必烈挑战天主教神甫，若他们行的神迹胜过民间宗教的巫师，他也会信天主教；然而，天主教注重教义和仪式，缺少圣灵的能力，在元朝、明朝末期和清朝初期，尽管有自由传教的机会，天主教却没有较大的发展。

    中国民间宗教对注重理性的基督教有拦阻，却无法阻挡有圣灵恩赐的教会；而且，他们会放弃民间宗教，归信耶稣基督，加入宣教的行列；以亲身体验，见证耶和华上帝的独一全能。

    大陆云南省的民间宗教很发达，傈僳族、景颇族原来信民间宗教巫术，基督教宣教士向他们传福音，他们经过对比，放弃偶像图腾崇拜，转而信仰耶稣。据统计，傈僳族的基督徒占该民族人口的42％。景颇族茶山人信主的比例占33％。大花苗族信主的比例占51％。佤族基督徒比例是25％。这些少数民族基督徒的比例高于汉族。

    非洲的民间宗教以前十分兴盛，现在，基督教在非洲最复兴。乌干达、尼日利亚等国基督教会呈现爆炸性增长。赞比亚总统宣布，赞比亚是基督教国家。由此可见，世界各地的民间宗教不能阻挡基督教的发展。美国印第安人的民间宗教，挡住基督教在美国五次大觉醒运动了吗？用中国民间宗教抑制基督教的设想，就像用民间乐器唢呐竹笙对抗交响乐，用八抬花桥对付现代轿车。在当代世界科技一体的进程中，岂不幼稚可笑吗？

    笔者想特别指出，非洲基督教的大复兴并不是西方资本主义努力的结果，恰恰与欧洲基督教衰退相对应。英国前首相布莱尔最近谈到基督教在英国的危机，基督徒在英国谈信仰竟被视为怪癖，伴随着英国基督教的衰退，失去了一个个海外殖民地。有美国学者已为后基督教时代的欧洲写下“墓志铭”，这样的国家还有能力和平演变中国吗？中国基督教在逼迫中成长，官权压制教会却结出复兴的硕果；中国经济实力日益上升。

欧洲人越来越对东方的喇嘛教和民间宗教感兴趣，而中国人越来越对基督教感兴趣。世界东、西方正进行历史性的巨大转型。中国温州、香港、台湾教会已差派宣教士赴欧洲宣教。

    笔者调查研究，绝大多数的美国人根本不知道杜勒斯是谁，更不要提对中国和平演变。中国成为强大的基督教国家，对欧、美资本主义国家有何益处？欧、美企业家在中国的贸易中获利甚丰，相当满足。欧、美资产阶级怎么能希望推翻这样的政权？

    时移代异，苍桑巨变。“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五十年代的无神论冷战思维，在世界东、西方文化大转型的今天，是彻底更新和转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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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台湾大复兴的契机！》 周瑜家牧师

2.《台湾基督教会教势年度报告》  国度复兴报

3.《中华教或华人教—作为被建构的民间信仰？》陈进国著

4.《军绅政权—近代中国的军阀时期》 陈志让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8月版

5.《军阀与迷信》刘秉荣著   华文出版社  1993年4月版

6.《中国的少数民族》扬天民著  新加坡   教会资料

7.《剑桥中国晚清史》 费正清编  加州柏克莱大学 历史教授 韦克曼著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8.《史记》 司马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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