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这个古老的帝国以普遍讲究温文有礼而知名于世;这是他们最为重视的五大美德之一,他们的著作中有着详尽的论述。对于他们来说,办事要体谅、尊重和恭敬别人,这构成温文有礼的基础。他们的礼仪那么多,实在浪费了他们大部分的时间。熟悉他们的风俗的人实在感到遗憾,他们为什么不摒弃这种外在的表现,在这方面他们远远超过所有的欧洲人。我们首先谈他们见面时表示互相尊敬的动作和致意的方式。以后我们再简单地说一下其他一些礼节,特别是和我们自己极为不同的那些。中国人不用脱帽表示尊敬,也不用脚的动作或拥抱、或吻手或任何其他的这类动作来表示。他们最常用的致意形式如下:把两支手拢在一起,缩在他们常穿的飘飘然的袍服的宽大袖子里(除了搧扇子或做别的事,他们的手总是缩在袖子里),然后两人面对面,谦恭地把仍然缩在袖子里的手抬起来,再慢慢地放下来,同时压低声调重复地说“请,请”。“请”这个字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一种尊敬的表示。我们可以称之为表示尊敬的感叹词。
在正式拜访时或常常是朋友们在街上相遇时,他们也如上述那样把手缩在袖子里,弯着腰低下头来。在几个人相聚在一起时,他们大家也同时进行这种日常的致意。这个习惯叫做作揖。如果只有两个人,地位高的一个就站在右边;同样,客人也是站在主人的右边。在北方各省左右正好和南方的情形相反。常常是问候的仪式过去之后,他们就交换位置,走到对面去,于是让出上位的人就可以回到原来的地位。开头的问候完了以后,他们就并排向北站着,如果他们是在室外的话。如果是在室内会晤,他们就面对房问的上首,与房门方向相反,所以一般也就是面向北了。中国人好像有个古老的传统,不管是宫殿、寺庙或其他较大的建筑以及私人住宅,都要把会客厅的门设计在房屋南端,因此对着门坐的人都是面向南方。所以在这样的厅堂里举行招待仪式,当他们面向房间正面或上首时,他们就是面向北了。当他们愿意表示格外深沉的尊敬时,例如第一次见面或久别重逢,或者在隆重的节日相互祝贺以及其他特殊原因,则在上面讲过的鞠躬行礼之后,他们还要跪下来用额头触地。
第一次跪倒后,他们又站起来再鞠躬行礼,然后再曲膝下跪,这样可以做三遍甚至四遍。如果是向父母或上级,例如向大臣或某个显贵行礼,受礼的人就站或坐在房间的上首,象我们前面讲过的那样把手拢起缩在袖中,对每次跪倒或鞠躬,都以微微向前躬身并点头作答。如果招待不是那么正式,被招待的人就在房间的东首就位而不是北面。这种待客的办法和寺庙或私人家中在神龛前敬神的仪式完全相同。仆人向主人行礼,或社会地位低的人向地位高的人行礼,他们就跪下来用额头轻轻触地三次,和在神像前面一样。仆人和主人讲话肘,要稍稍侧身站在旁边,每次答话都要微微屈膝,正如老百姓对显贵的人说话时那样。
他们谈话和写作方式,也有一些习惯和我们的很不相同,而且由于他们的语言很难,这类习惯也就更多。两个人谈话时,他们从来不用语法上的第二人称,在谈到在场和不在场的人时可以使用各种不同的语法形式。在谈封自己时从不用第一人称的代名词,除非是主人对仆人,或上级对下级讲话。谈话中,他们用以称赞别人和避免自我赞扬的办法是同样之多,或许最谦恭的一种是讲到自己时就直呼本名而不说我。如果谈到父母、兄弟或子女,或者提到身体的一部分、或家庭、或祖国以及什么人的文章,或甚至别人的疾病,总是要加进一个表示赞美或同情的客气辞句。然而,谈话的内容涉及正在谈话的人,用词就要更含蓄一些。由此可见,很明显是如果不想显得没有教养或无知,如果想懂得别人所说的或所写的是什么,一个人就必须深通各种不同的表达思想的公式。
亲友来访之后,主人就被期待回访,这种拜访的习惯伴有一套固定的和繁琐的仪式。来访的人要呈递一个拜帖,里面写有他的姓名,也可能包含几句问候的话,这要视客人或主人的地位而定。拜帖由门房递送。如果一个人拜访几个人或几个人拜访一个人,那么主人和客人是多少,就要有多少份拜帖形式的访问名片。这种拜帖或小册子里有十几张白纸,约一个半手掌的长度,呈长方形,在封面的正中有一条两英寸宽的红纸。通常这个小册子是放在一个同样红装的纸片盒子里。这类拜帖种类繁多,并不断要使用,所以一个人必须有至少二十种用于不同场合的拜帖放在手边,上面写有适当的头衔。经常访客的人都有一种习惯,叫他的管事把来访人的姓名和住址记入备忘录,以免忘掉三日之内进行回访的这一社会义务;如果被访的人不在家或由于某种原因不能接待客人,来访的人可以将他或她的拜帖留在门房。这样的拜访可以用同样方式回报,即只把拜帖留在门房,这时双方均感满意,认为义务已经尽到了。客人的地位越高贵,访帖上的姓名也就写得越大。有时每个字都有一英寸大小,以致一个简单的签名按中国人从上到下的书写习惯就要占满小册子上的一张纸。
当他们馈赠小礼品时也用这种小折子,送礼是他们的普遍习惯,一般要回赠价值相等的礼物。在这种情形,拜帖里不仅有馈赠人的签名,并且还以颇为华丽的词藻描述那些礼物:如果礼物被部分或全部退还,人们不认为是失礼的举动,馈赠人一点也不会生气。发生这种情形时,退回礼物要附上一个小折子表示感谢和有礼貌地谢绝馈赠,或者说明收下的礼物并列举回赠的礼品。这样馈赠礼物是不断进行的,并且社交的繁文褥礼又那么多,实在难以尽述。中国人还有一种普遍的习惯,对我们是很新鲜的,那就是馈赠金钱,相当于十个或五个或更少的金币,这可以是上级赠给下级,也可以是下级赠给上级。当大臣或有学位的人出门拜客时,他穿上一件特制的拜客长袍,和他日常穿的长衫大不相同。甚至没有荣誉头衔的重要人物出门拜客时也要穿特别设计的袍服,如果他穿平时的衣服,就会被人见怪。为了符合这种习惯,以便能够参加上层显贵人物的聚会,我们自己也根据需要按这个阶级的习惯穿着起来。如果偶然碰到一位没有穿上他最好的礼袍,他就不按习惯的姿势向他行礼;除非对方一穿上它,才再按习惯的姿态行礼。通常一个人出门时总要带一个仆人为他拿这身礼服。然而,如果两个朋友相遇,一个人穿着拜客的衣服而另一个没有穿,那么穿着的人就要把它脱下来。然后他们穿着日常的衣服以前面描叙过的礼节相互致敬。
当一家人在家接待时,负责招待的人就双手端起一把椅子为客人放在上首地位。然后用手掸一掸土,虽然那上面一点土的影子也没有。如果客人有好几个,他就按位置的尊卑在客厅里把椅子摆好,再用手逐个地摸一摸,好象检查一下排列得是否合适。然后被访人的一家都要重复这个动作。礼节的下一步就是主客要端起主人的椅子,把它放在自己的对面,并且也要重复用手做出掸土的姿态。然后其他的客人也都重复这个摆椅子的动作;如果客人多,就按长幼或尊卑的顺序。这样做了之后,在这个场合受到特别尊敬的那个人就稍稍站开一些,把手拢起来缩在袖子里,慢慢地稍微抬起又放下,同时答谢和谦虚地推辞人们的敬意。毫无疑问,在涉及上座的荣誉以及应遵守什么确切的规则等礼节方面,他们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地位相同的公民之间,则年龄就要占先。在朝廷里,则优先是由官职的尊贵决定的。受欢迎的外国人总会给以荣誉席位,这些客是按他们来自远方与否而排座位的。根据这种仪式,我们在几乎所有的聚会上都总给以首席,拒绝这种荣誉或由于谦虚而客气,被认为是不合适的。
客人就坐以后,宅中最有训练的仆人穿着一身拖到脚踝的袍子,摆好一张装饰华美的桌子,上面按出席人数放好杯碟。里面盛满我们已有机会提到过的叫作茶的那种饮料和一些小块的甜果。这算是一种点心,用一把银匙吃。仆人先给贵宾上茶,然后顺序给别人上茶,最后才是坐在末座的主人。如果作客为时很长,仆人要再次或甚至三、四次地这样上一圈茶,每次都上一道不同的点心。访问结束或客人走到门口要离去的时候,他们重新鞠躬行礼,主人随他们到门口,也鞠躬答礼。然后他请他们准备上马或乘来时所乘的轿,但他们要答称一定等他在里面关上门后他们才好走。于是主人转身回到大门再鞠躬,他们也朝同一方重复作这个动作。最后,站在门槛上,他第三次鞠躬,告辞的客人们也鞠躬答礼。然后,他进入门内使客人们看不见他了,好给他们上马或在轿内就坐的时间,他再重新出来向他们致侯。这次他把手拢在袖子里,慢慢抬起和放下,不断说“请,请”,客人们一边走一边也这样做。过一会儿,他派一个仆人去追赶客人以他的名义向他们告别,而他们也通过他们自己的仆人向他的仆人答礼。
现在简单谈谈中国人的宴会,这种宴会十分频繁,而且很讲究礼仪。事实上有些人几乎每天都有宴会,因为中国人在每次社交或宗教活动之后都伴有筵席,并且认为宴会是表示友谊的最高形式。和希腊人的风尚一样,他们不说宴会而说酒会,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虽然他们的杯子并不比硬果壳盛的酒更多,但他们斟酒很频繁,足以弥补容量的不大。他们吃东西不用刀、叉或匙,而是用很光滑的筷子,长约一个半手掌,他们用它很容易把任何种类的食物放入口内,而不必借助于手指。食物在送到桌上时已切成小块,除非是很软的东西,例如煮鸡蛋或鱼等等,那些是用筷子很容易夹开的。他们的饮料可能是酒或水或叫作茶的饮料,都是热饮,盛暑也是如此。这个习惯背后的想法似乎是它对肚子有好处,一般说来中国人比欧洲人寿命长,直到七、八十岁仍然保持他们的体力。这种习惯可能说明他们为什么从来不得胆石病,那在喜欢冷饮的西方人中是十分常见的。
当一个人被邀请去参加一次隆重的宴会,那么在预定日期的前一天或前几天,他就会收到一本我们已经讲过的那种小折子。那里面署有主人的姓名,还有一种简短的套语,很客气而又文雅地说明他已将银餐具擦拭干净,并在一个预定的日子和钟点准备下菲薄的便餐。通常宴会在晚间举行。请帖上还说主人很乐于听他的客人发表自己的想法,使参加宴会的人都能从中得到一些智慧的珠玑,并且要求他不可拒绝赏光。在我们讲过的请帖封面上贴着的红竖条上写着客人最为尊贵的名字,还顺序有他的各种头衔。我们说他最为尊贵的名字,因为前面已经提到,中国人有许多不同的名字。同样的请帖送给每个被邀请的人。在预定举行宴会的那天早上,又给每人送一份请帖,格式简短一些,请他务必准时到来。就在规定的宴会开始不久前,又送出第三份请帖,照他们的说法,是为了在半路上迎接客人。
到达之后先照常互相行礼致意,然后客人被请到前厅就座喝茶,以后再进入餐厅。这间房屋装饰得十分考究,但不用地毯,他们根本不用地毯,而是饰有字画、花瓶和古玩。每个人都有一张单独的桌子,有时在单独一个客人面前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这些桌子有好几英尺长,宽也差不多,铺着很贵重的桌布拖到地面,有如我们神坛的样子。椅子涂上厚厚一层沥青色,而且装饰着各种图画,有时是金色的。在全体就座用餐之前,主人拿起一只金或银或大理石或别的贵重材料制成的碗,斟上酒,放在一个托盘上,用双手捧着,同时姿势优美地向主客深深鞠一个躬。然后,他从餐厅走到院子里,朝南把酒洒在地上,作为对天帝的祭品。苒次鞠躬之后,他回到餐厅,在盘子上再放另一只碗,在习惯的位置上向主客致敬,然后两人一起走到房间中间的桌前,第一号客人将在这张桌子就座。中国人的上座是在桌子长边的中间或一列排开的几张桌子的中间一张;而不是象我们那样在桌子的一端。在这里主人把碗放在一个碟子里,双手捧着、并且从仆人那里取过一双筷子,把它们小心翼翼地为他的主客摆好。
筷子是用乌木或象牙或其它耐久材料制成,不容易弄脏,接触食物的一头通常用金或银包头。主人为客人安排好在桌子前就座之后,就给他摆一把椅子,用袖子掸一掸土,走回到房间中间再次鞠躬行礼。他对每个客人都要重复一遍这个礼节,并把第二位安置在最重要的客人的右边,第三位在他左边。所有的椅子都放好之后,主客就从仆人的托盘里接受一个酒杯。这是给主人的;主客叫仆人斟满了洒,然后和所有的客人一起行通常的鞠躬礼,并把放着酒杯的托盘摆在主人的桌上。这张桌子放在房间的下首,因此主人背向房门和南方,面对着主客席位。这位荣誉的客人也替主人摆好椅子和筷子,和主人为客人安排时的方式一样。最后,所有的人都在左右就座,大家都摆好椅子和筷子之后,这位主客就站在主人旁边,很文雅地重复缩着手的动作,并推辞在首位入席的荣誉,同时在入席时还很文雅地表示感谢
中国人不用手接触食物,所以饭前饭后都不洗手。在上述礼节做完之后,所有的客人一起向主人鞠躬,然后客人们相互鞠躬,大家入座。他们大家都同时饮酒,饮酒时,主人双手举起放酒杯的碟或盘,慢慢放下来并邀大家同饮。通常他们喝得很慢,一口一口啜饮,所以这一礼节要重复四五次才能把一杯酒喝完。啜饮是他们通常喝东西的习惯,甚至喝水时也如此。他们从来不象我们那样连续着大口喝。第一杯酒一喝完,菜肴就一道一道地端上来。
开始就餐时还有一套用筷子的简短仪式,这时所有的人都跟着主人的榜样做。每人手上都拿着筷子,稍稍举起又慢慢放下,从而每个人都同时用筷子夹到菜肴。接着他们就挑选一箸菜,用筷子夹进嘴里。吃的时候,他们很当心不把筷子放回桌上,要等到主客第一个这样做,主客这样做就是给仆人一个信号,叫他们重新给他和大家斟酒。吃喝的仪式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但是喝要比吃的时间多。在进餐的全部时间内,他们或是谈论一些轻松和谈谐的话题,或是观看喜剧的演出。有时他们还听歌人或乐人表演,这些表演者常常在宴会上出现,虽然没被邀请,但他们希望照他们往常一样得到客人的赏钱。凡是我们吃的,中国人差不多也都吃,而且他们的菜肴烹调得很好。他们不大注意送上来的任何一种特定的菜肴,因为他们的膳食是根据席上花样多寡而不是根据菜肴种类来评定的。有时候桌上摆满了大盘小盘的各种菜肴。他们的鱼和肉不象我们那样要遵守一定的上菜次序。菜一端上桌子,就不再撤去,直到吃完饭为止,所以饭没吃完,桌子上就压得吱嘎作响;碟盘子堆得很高,简直会使人觉得是在修建一个小型的城堡。在宴会或特别的晚餐上,不上面包,也不上中国人用以代替面包的米饭,除非是在非正式的饭桌上,那也要等到吃完的时侯。如果用米饭,那么在吃米饭以前决不喝酒。甚至在他们每日的常规中,中国人在吃米饭以前也是决不喝酒的。有时候,在宴会进行之中还要玩各种游戏,输了的人就要罚酒,别人则在一旁兴高采烈地鼓掌。快要吃完饭的时候就要换酒杯;虽然给大家斟酒的次数是一样的,但从不勉强哪个人喝过了量。换杯只是一种友好的表示,请他继续喝下去。中国人酿的酒和我们酿的啤酒一样,酒劲不很大,喝多了也可能会醉,但第二天的后劲并不很难受。一般说来,他们吃得很有节制;但有时候,例如一个人要出门很久的时候,在临行前夕他有可能要出席七八处饭局,才能不怠慢他的朋友们。但是这种饭局没有正式宴会那样豪华,正式宴会常常要举行一个通宵,直到破晓。酒席上的剩菜剩饭都慷慨地分给仆人。
中国各种礼节中最为惊奇的或者就是对于皇上的礼节了,世界上可能没有另一个人,无论是俗人还是神职人员,是生活在那样的繁文缛礼之中的。第一件惊人的事情就是从没有人直接向皇上说话,除了皇上的子女或住在他的城堡里的亲属或伺侯他的宦官。我们将不谈宦官对待皇帝的礼仪,因为这和本书没有关系。然而,对于这些特殊的奴仆规定了各种不同的等级,他们当中那些住在皇宫外面的官员只能给皇上呈递请求性质的奏折。这种奏折是极其正式的,有很多种格式,以致只有受过撰写奏折的专门训练的人,例如皇宫的秘书,才能够写出来。并不是任何人,甚至于士大夫,都懂得怎样撰写的。
在中国的元旦和他们的春季开始时,也就是相当于我们的算法刚好在二月五日之前或之后的新月时,每个省份都派遣一名使节正式觐见皇上。这就象我们前面谈到的那种三年一次表示效忠的更庄重的朝见一样。此外,在每次新月的第一天,所有的官员都在主要的城市里聚会,供着雕有皇家标志的金龙和其他图饰的宝座。他们在宝座之前进行一套鞠躬跪拜的礼节并做其他一些谦恭的动作。随各地方的风俗而定。他们这样来表示他们的崇敬,在这个仪式中他们要称颂皇上并祝他万寿无疆。在皇上的诞辰,各地举行的仪式也相同。那一天,北京的官员、各省的使节和住在皇宫外面封有各种爵位的皇亲国戚都一起向皇上祝贺并且贡献贵重礼物向他保证自己的忠诚。除他们以外,皇上钦点的大臣和其他受封的人依法也都得在清晨以前来到皇宫谢恩。这里,在长官和司礼官的指导下,他们履行一些只为皇帝所专有的特殊仪式;虽然皇上并不亲临,但做错了一点就得罚款。为了举行这种仪式,他们要穿缎子的紫袍,戴镶银的三重冠。每个人还双手捧着一块约六英寸长的象牙笏板;如果他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说说,他就举起这块笏板并用嘴唇碰一碰它。从前皇帝上朝的时候,他先在上边一个很大的窗口出现,手里也拿着一块同的象牙笏板把脸遮起来。在他的皇冠上有一块薄薄的象牙片,大约一英尺长半英尺宽,上面缀有一串串的宝石,在各方面都把他的脸挡住,不让在场的人看到。
皇家御用的颜色是黄色,别人一概不得使用;皇室衣服上装饰着各式各样的龙形,有的是画的,有的是用金线织就的。在宫中到处都可以看到金瓶银瓶上和家具上以及各种织物上的龙形。宫殿的屋顶和砖瓦也都用黄色并画有各种龙形。这大概引起了有人传说宫殿的砖瓦都是黄铜的或金子的。我可以断言这只是一种传说,因为我曾亲自检查过这些绘色的砖瓦。它们是黄色的,比我们所用的略大一点,用钉固定在屋顶上,钉头镀金,所以宫殿除了黄色没有别的颜色。如果不是皇上或其血亲而僭用这种颜色和龙形,他就被看作是叛逆了。
皇宫的四个出口开向罗盘上的四个主要点。进入皇宫的人必须下马或下轿,从门外步行进来。这个规定任何人都得遵守,高级官员更加严格遵守,从更远的地方起就步行。说起来很奇怪,在南京的故宫虽然皇上已多年不在那里居住,也是同样的习惯。在朝南的内外宫门都并排有三个门,中间的门是专供皇上用的。别的人从右边的或左边的门进来,中间的门除非皇上陛下出入是从不打开的。
不管在出版的书籍或在印刷的文件中,中国人计算时间的唯一起点是从当今皇上登基时开始,正象我们从基督诞生开始计算基督纪元一样。
有时候为了特殊原因,皇上会赐给最高级大臣的父母一个头衔,这以书面文件的形式交下,由御前哲学家以皇上的名义撰写。中国人把这看成一种殊荣,他们将不惜任何代价来获得它,因为它在家中要作为神圣的东西传下去。其他用两三个字表示的封号也受到同样的尊敬,例如皇帝赐封号给长年不再醮的老寡妇或已满百岁的老人或以别的方式而知名的人。颁赐封号的文件贴在受封者住宅的门楣上。有时候大臣也受权对他们的朋友颁赐这类荣誉。杰出的大臣甚至可以享受用地方公款为他修建公共纪念物的荣誉,就象我们建凯旋门一样。各城市也可为一个获得殊荣的人做同样的事,例如在高级学位考试中取得第一名的人或获得别的声誉的人,这些都有隆重的盛典。
凡是被认为稀奇或贵重或做得精致的东西,都送到北京进贡给皇上,每年皇上都从全国各地收到大量的这类东西,进贡者要花费很多钱。在首都任职的大臣出门时,服饰不大考究。他们常常骑马而不乘轿,除非是最高级的官员,即使他们也只乘四抬轿。除了上朝时以外,大臣们在各省要比在京城的排场稍多一些。上朝时他们的官服比较朴素是出于对皇上的尊敬,并好象是要把最好的东西让给最接近千皇上的人。
每四年,在那一年四季的每一季,朝廷大臣都要拜谒已故皇帝和皇后的陵墓。拜谒都有一定的礼节,并在墓前留下祭品。恢复了帝国的洪武皇帝总是接受最精心安排的场面。准备这些纪念仪式,由于不出门并斋戒和哀悼,得花上好几天的时间。
除了对皇上以外,在使用固定的称呼格式以及进行正式拜访时,人民也对大臣给予极高的荣誉,但只有那些在国内或国外任过官职的人才有望得到接待。当一个在国外任职的公民回国时,他受到与给予一个大臣相同的尊敬。即使他由于自己的某种错误而被撤职,至少在他老家他仍受到一个大臣—样的礼遇,受到同样的官方拜访,并被赐予许多特权,特别是如果他得到过最高的文学荣誉或其他公家的奖赏的话。
当官员因为升迁或受奖要离开他们所管理的那个城市时,他们也被赐以特殊的荣誉。他们离去时,要把他们的腿饰或服饰作为他们任职的永久纪念物留下,那是识别他们官职的标志。这些东西放进一个刻有颂辞和颂诗的盒子里,存入公众博物馆。有时候,一位杰出的公民享受到在公众场所建立大理石碑的荣誉,上面精美地刻有他任职期的记载,留传给后代。有些甚至还受到建立纪念堂的荣誉,国家要花费不少钱,里面有祭坛,供着雕塑家所做的最象本火的塑像。每年都有一笔钱支付庙中香火和照管长明灯的仆人的工资。这种祭坛上所用的大铜香炉和神像前行礼所供的差不多。一般的人都似乎并不区别这类纪念仪式和他们在行礼时向神佛祷告的敬神仪式。对受过教育的阶级,这些仪式是因感谢受惠而进行的,但毫无疑问低等阶级的许多人却把这种仪式和敬神混裙了。城里面到处都是这种祠堂,其中有些是用来敬奉一些没有资格得到这种荣誉的朋友。来祠堂祭奠有固定的时间,每次都要重复常规的跪拜和上供的礼节。
中国的道德书籍充满了有关子女应尊敬父母及长辈的教诲。如果要看一看孝道的表现,那么下述的情况一定可以见证世界上没有别的民族可以和中国人相比。有一条严格遵守构庄严规矩:孩子们在长辈面前必须侧坐,椅子要靠后;学生在老师面前也是如此。孩子们总是被教导说话要恭敬。即使非常穷的人也要努力工作来供养父母直到送终。他们那种宗教式的繁文绳礼莫过于他们在父母的丧礼细节方面的认真了,服丧要穿白色而不是黑色的丧袍,并用很昂贵的材料制做棺木。可以总的说,他们的丧礼过于铺张,常常超过了他们的力所能及。在给父母居丧的头几个月,儿子们要穿一件粗麻料的袍子,和他们平常的长衫和鞋帽很不协调。猛一看他们伪样子显得确实很褴褛和悲惨。居丧期间,他们还束一条绳子作腰带,有点象方济各会士所束的那种。从父亲或母亲死去的那天起居丧三年,这是不可违背的规矩。我们在他们的书中读到,规定这样做的理由是报答他们小时候父母怀抱他们的三年养育之恩。其他亲属死去时,居丧时期的长短要看血缘关系而定,从一年到三个月不等。皇上或皇后死去时,全周都要服丧,但是规定的期限已经根据圣旨改变。从前是三年,但现在是以日代月,国丧期只有一个月了。
关于中国的丧礼,有一厚本专书,当有人死去时,负责丧事的生存者就查阅这本书以保证遵循正当的仪式并确有相称的排场。这本书不仅包含上述的习俗,而且对于遗族的衣服、鞋帽、腰带和其他服饰都有专门的说明。一位著名人物死后构三四天内,他的儿子和近亲就将措词庄重而悲伤的书面通知送达所有的亲友。同时做好一份棺木,把死者装殓进去。灵堂全都挂上白幔,地面铺满草席。灵堂当中搭起一个台,把棺木放在上面,还放一幅死者的像或塑像。以后四五天当中,亲友们都穿着丧服前来吊唁。在规定的时间,他们一批一批地前来,在台上放置香料和两根蜡烛j、他们点燃蜡烛时,要四拜四叩。然而,首先他们要在灵前的香炉里放进一撮香料。他们行礼时,死者的儿子或儿子们站在一边,全身穿白,流着沮静静地哀伤着自己的损失。家中的女仆,有时是很多的,都穿着白衣站在棺木顶头,用帐幕挡着,始终不断地同声嚎哭。
象他们小规模的敬神那样,他们也有在灵前烧纸或白绸的习俗。他们以为这样做就是给死者送上一件袍服来纪念他的恩德了。他们用一种亮漆封涂隙缝,可以把棺木完全密封起来,我们知道有时候中国人把父母的遗体放在家中三四年之久。只要遗体放在家中,他们就在灵前摆上食物和饮料,正好象供奉活人一样,而且这时候,子女都不坐平常的椅子,而是坐盖着白布的矮凳,在棺木旁边地上铺好草席作为床铺。在服丧期间,他们不吃肉和加佐料的食品,喝很少的酒,不洗澡,不参加喜庆,夫妇不同房,而且甚至好几个月也不公开露面。如果有必要出门,他们就坐蒙上白布的轿子。
这些只是与中国人丧礼有关的大套习俗中的一部分,但是这些严峻的做法已逐渐消失,只有三年服丧期仍在继续。下葬时,再次书面邀请亲友,他们都穿白衣来送葬,从而增加了这一场合的盛况。送葬行列本身真是一场宗教集会,有长长的一排人走在棺木前面,举着各种颜色的或涂金的纸人,象、虎、或狮子,到坟地去烧掉。他们后面的路上跟着一大串照管庙里神像的仆人以及一边打鼓敲铃吹笛击钹一边诵经的歌咏队。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些肩抬着用以焚香的大铜香炉的人。然后就是披着华丽棺罩的棺木,上面有一个大华盖,覆以绣着各色花纹的布帘。这个华盖和棺木要由多达四十或五十个杠夫来抬。子女们走在灵柩后面,手里拿着棒,走得好象是由于悲伤而精疲力竭的样子。后面是家族里的妇女,她们乘坐用白帘遮起的轿子,使别人无法看到。她们的后面则是乘坐同样轿子的其他女性亲属。死者的坟墓总是位于城镇区之外。
如果父母死时有任何一个子女不在场,丧礼的全部仪式都要推迟到他回来。如果一位名人在他父母死时不在场,他就在他所在的地方设立灵堂,让他的朋友来吊唁。然后他回家去料理丧事,有如前述那样。根据严格的法律,无一例外,作儿子的在这种场合都得回家,无论他担任什么官职。甚至各部的首长,即我们提到过的尚书以及阁老也必须回家服满三年之丧,在期满前不得续任官职。加之于大臣的责任是只为父母服丧三年,不包括对别的亲属;武官则不受这一特别法律的限制。凡死在国界以外的人,则负责料理丧事的人必须千方百计不顾代价把尸体运回国,使他能在家墓里有一个长眠之地。每家都有一处家墓,一般位于城区以外的山坡上。它们通常用大理石修建,十分宽敞,在墓前面对着坟头有各种人和兽的雕像。墓的正面用大理石砌成,雕刻得十分华丽,纪念在里面长眠的人的崇高业绩。每年在规定的日期,亲属们都在墓前集会进行周年的纪念。要烧香、献祭并把供品留下,但这些仪式根据当地几百年传下来的公认习惯而各不相同。
订亲的礼仪也很多。中国人通常早婚,他们不赞成婚姻双方年令相差很大。婚约由双方的父母安排,无须结婚人的同意,虽然有时也征询他们的意见。属于上等社会阶级的人是在本阶级中通婚,合法的婚姻要求门当户对。男人都可以自由纳妾,选妾并不要求门第或财产,因为唯一的挑选标准是姿貌美丽。妾可以用一百锭金子购得,有时还要少得多。在下层阶级中,妻子用银钱买卖,想买卖多少次都行。皇上和皇子只凭美貌选择妻子,不考虑门第高贵。贵族女子并不渴望与皇室族婚,因为皇上的妻子们没有特殊的社会地位,被禁闭在皇宫里,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家人。此外,因为由后宫之中选择妃嫔是交给一些特派的大臣来办理的,所以只有较少的人能从那么多人当中被选上。
皇上只有一个唯一合法的妻子或皇后,虽然他和他的儿子们可以另有九个妻子和另外三十六个称作妻子的人。除此以外,他还有一大批妾,她们既不称后也不称妻子。替他生了儿子的最受宠,他的女人中任何一个给他生的第一个儿子就总是皇位的继承人。这是一个公认的事实,不仅皇上和他的家族如此,全国都如此。只有第一个和公认的配偶才准许和皇上一起坐在桌前。所有其他人,除非与皇上沾亲,都是皇上的奴仆和皇后的侍从,在皇上皇后面前总是站着。皇上生竹所有儿子都把合法皇后当作母亲,也这样称呼她,这个称呼只属于她一个人。他们的生母死时,他们也不守习惯的三年之孝,而是只给皇后服丧,为她进行前述的丧礼,无论他们当时可能担任任何官职都必须告职守孝。
还有一个宗教式地被遵奉的习俗,即同姓不得通婚,尽管他们之间并不一定有血缘关系。中国人的姓氏比我们的少得多,最多不过一千个左右。除过继给别人外,他们永远不准改变姓氏,而必须保持几百年来由父系所传给他的姓,不准随母姓。他们的婚姻并不考虑姻亲或血缘关系,唯一条件是结亲双方不得同姓一个姓。事实上他们为孩子娶母系任何一等的亲属。新娘并不要赔嫁妆。她到丈夫家来时,随身带来足够全家用的家俱和服饰,但这些都是由她丈夫花钱,他在婚前的好几个月就已给她钱去购置它们了。
中国过生日要送礼和吃饭还有其他的祝贺表示。在五十岁生日有特殊的排场,因为从那时起他就被当作老人了,以后每十年都要举行特别的庆祝。在这种场合,如果他们是书香门第,子女们就请朋友制作形式精致的各种诗词文句和其他这类的文件来称颂他们的父母。有时候他们把这些汇编成书,而祝贺受尊敬的人的最常用的方法是在房间里挂上这类书写的贺辞。
另一个喜庆的日子是在男孩成年并准予戴上成年男人的帽子的时候,就好象罗马的青年习惯于穿上男子外袍(togavirilis)样。这将是他二十岁的生日,在此以前,他的头发是披散着的。
中国人所有节日中最重要的、全国各教都庆祝的就是他们的新年,举行庆祝是在第一个新月以及还有第一个满月的时候。这后一天叫做灯节,因为家家户户都挂着用纸板、玻璃或布巧妙地做成的各种灯笼,点得通明透亮。这时侯,市场上也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灯笼,大家购买惹自己喜欢的样式。屋里屋外点燃那么多灯笼,简直叫人以为房子失了火。此时晚间还有狂欢。一队队的人在街上耍龙灯,象酒神巴库斯的礼赞者那样欢呼跳跃,燃放鞭炮和焰火,全城呈现一片彩色缤纷的耀目景象。
叙拉古之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