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为人类创造“天堂”,非洲则为宗教创造“天堂”。非洲人对宗教的向往与炽热,超越许多人的想象。一种宗教,如果想到非洲发展,总会在那里找到适合自己的土壤。除了非洲本土传统宗教,目前世界上许多宗教都现身于非洲大陆。亚伯拉罕宗教系统中的伊斯兰教、基督教、巴哈伊教、犹太教,印度宗教系统中的印度教、佛教、耆那教、锡克教,都在非洲有数量众多的信徒。甚至中国的道教和儒教,日本的神道教思想,也已在非洲特定人口中较受欢迎。当前的非洲的宗教生态,已形成相对稳定的多宗教生态格局。
当代非洲的多宗教生态格局,是经历长期历史演变的结果。犹太教作为外来宗教进入非洲,打破非洲传统宗教一统天下的格局。其后,基督教、伊斯兰教这两大普世性宗教相继在非洲寻求发展空间。殖民时期以来,基督教第二次在非洲大规模发展。近现代历史时期,其他宗教,包括印度教、佛教以及新兴的巴哈伊教等,也来到非洲。同时,非洲传统宗教也困境求生,顽强生存。当代非洲的多宗教生态格局中,以非洲传统宗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三种宗教为主,其他宗教为辅,各种宗教相互竞争、演变,构成非洲宗教生态的特有图景。
非洲宗教生态的“三驾马车”
当代非洲宗教生态中,传统宗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形成“三驾马车”的格局,“三驾马车”在前面“领跑”,其他宗教在后面“跟跑”。“三驾马车”中,三种宗教并非均等的“三足鼎立”,表面上看,基督教与伊斯兰教大致势均力敌,二者信徒合计占据非洲约90%的人口,传统宗教所占份额较少,通常认为占非洲人口的2—20%之间。
非洲传统宗教
传统宗教是非洲独具特色的信仰和文化。有一种说法,“非洲是宗教人类学的博物馆”,主要就是就非洲传统宗教而言的。在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之前,非洲有自己宗教体系,构成了其社会和文化生活的基础。现在讨论非洲传统宗教,首要的问题是,非洲传统宗教在哪里?有一种耳熟能详的观点,即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分别占据非洲大陆居民一半的心灵,这不得不让人疑惑:非洲还有传统宗教吗?
非洲传统宗教不但真实存在,而且在深刻地改变着作为外来宗教的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等其他宗教。从地理位置上而言,人们讨论非洲传统宗教,通常指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传统宗教。因为,自7世纪以来,北非的伊斯兰化相当彻底,且该地区自古就与撒哈拉以南属于两个不同的文化系统。实际上,不论撒哈拉南北,非洲传统宗教有独特的生命力,它在努力适应现代社会需要,面对其它宗教的巨大竞争压力,以非洲文化自觉凝聚人心,仍顽强把持一片自己的天空。
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2010年的调查报告,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各地区选取的19个国家中,其中有4个国家,有一半或超过一半的人口认为,通过献祭,或者通过信仰祖先的神灵或其他精灵,能够免于受到伤害。在其中的11个国家,有大约超过1/4的人口相信“究究”神灵。在塞内加尔,对圣物的信仰者多达人口的75%,卢旺达最低,也达5%。献祭、祖先崇拜、究究、圣物崇拜等都是典型的非洲传统宗教表现。
非洲传统宗教有至少两种存在方式。一是独立地存在。独立存的非洲传统宗教,有自己单独的寺庙和神职人员。至于其宗教人口,争论比较大。学者的观点主要集中在传统宗教信仰者占非洲总人口(包括北非)的2%—10%的区间内。二是依附于其他宗教存在。主要依附对象为伊斯兰教、基督新教和天主教。或者说,非洲传统宗教通过外来宗教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当穆斯林正统神学家激烈批评非洲伊斯兰教已经脱离了正统信仰时,就等于在说,非洲传统宗教已经深刻地改变了伊斯兰教,并通过伊斯兰教延续信仰传统。
这说明非洲传统宗教的生命力非常顽强。自殖民时代以来,非洲传统宗教必须认真对待两个“敌人”:外来宗教和现代化潮流。传统宗教已经成功地将伊斯兰教和基督教本土化。至于现代化的冲击,研究非洲宗教的学者发现:“在现代思想和现代教育中仍存在着许多传统的信仰,因为宗教是难以消灭的,即使在表面上消失了几个世纪也还能复兴。”伴随着当前非洲知识界兴起的“新传统运动”,非洲人对传统文化和传统信仰的再发现,与民间部落对传统宗教价值的坚守与维护相呼应,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传统宗教的复兴。当前,传统宗教与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伴行存在,仍在非洲人的生活中起着重要作用。
非洲基督教
公元1世纪中期,基督教传播到埃及,这是基督教到达非洲的最早记录。2世纪末,基督教传播到北非的迦太基。公元4世纪,东非的埃塞俄比亚在阿克苏姆王国的统治下。在国王埃扎纳时,阿克苏姆王国进入极盛时期,埃扎纳统一埃塞俄比亚北部,并西渡尼罗河攻灭麦罗埃王国,还征服南阿拉伯的一些王国。埃扎纳自称“万王之王”,改奉基督教,将其定为国教,以统一各部落的信仰。因此,公元4世纪,埃塞俄比亚已是以基督教立国的国家。在伊斯兰教征服之前,埃及、苏丹、埃塞俄比亚、地中海沿岸等非洲地区,都已完成基督教化。
基督教形成的最初几个世纪,非洲产生诸多基督教历史上的知名人物。《上帝之城》的作者圣·奥古斯丁主教、科普特正教会的圣人圣·莫里斯、迦太基的神学家特土良、亚历山大的神学家奥勒金等都是非洲人。非洲还产生了早期基督教历史上的三位罗马教皇:圣维克托一世、圣密欧提阿德、圣杰拉斯一世。
公元7世纪,穆斯林开始进入埃及、马格里布,穆斯林征服运动彻底改变了非洲基督教的命运。非洲的基督教只剩下埃及科普特教会、埃塞俄比亚的台瓦西多正教会和厄立特里亚的正教会。除此之外,目前非洲的基督教,尤其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基督教,都是近代以来欧洲殖民主义的遗产,以及当代非洲基督徒宣教的结果。《圣经》在非洲大量发行,除了英语、法语等版本外,有大约500种非洲语言版本的《圣经》在非洲各个角落流通。
非洲宗教
基督教(包括新教和天主教)是当前非洲最具影响的两大宗教之一,基督教信徒的总人口与穆斯林人口在非洲分庭抗礼,难分伯仲,均自称约为五亿人。但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基督教占绝对的优势。大多数中非和南非国家,以及部分西非和东非国家,基督教是多数人的信仰。除埃及、埃塞俄比亚、厄立特里亚外,非洲其他各国基督徒多信仰天主教和新教。此外,还有拿撒勒浸信教会、耶和华见证教会、基督再临教会等等。非洲最早的基督宗教教派是埃及的科普特教会和埃塞俄比亚的台瓦西多正教会,以及各东方正教会。
在北非,科普特教会约占埃及10%的人口。2002年,基督徒约占非洲总人口的40%。根据皮尤公司的调查报告,2006年,全非洲约有3亿8千万基督徒。按照目前的发展速度,到2025年,非洲将有6亿3千万基督新教徒和天主教徒。
就宗教神学而言,非洲自20世纪以来在基督教神学思想发展上出现了质的突破,涌现出大批非洲本土的神学家,其理论立意及其研究方法不仅与欧美神学截然不同,而且还与曾作为统治者的殖民者的“白人教会”形成区别,表现出鲜明的“黑人教会”特色。非洲基督教的巨大活力和影响力,恰恰源自它的非洲化,宗教神学、组织、仪式等各方面与非洲的融合,共同形成非洲人独特的“黑色的上帝观”和“非洲独立教会”。在当代非洲,宣教的主力通常并不是外来传教士,而是普通的非洲基督徒,尤其是妇女,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宣教的中坚力量。
非洲的基督教呈现出丰富的多样性。在埃及、埃塞和厄立特里亚,古老的东方正教会流传至今。而在西非的尼日利亚,众多的基督教派则是晚近非洲人皈依的结果。如前所述,非洲大陆还有许多弥塞亚式的基督教信仰,以及以一些混合信仰,如南非的拿撒勒浸信教会。此外,基督复临安息日会和耶和华见证会也在非洲广泛分布。
非洲伊斯兰教
19世纪之前,对非洲影响最大的外部因素是伊斯兰教。伊斯兰教大规模进入非洲,始于7世纪中叶阿拉伯大军对埃及的征服。在北非,武力征服后,阿拉伯化和伊斯兰化随之而来。此后,伊斯兰教大致沿三条线向非洲扩张:一是阿拉伯大军继续向西进军,征服北非,直至摩洛哥;二是埃及的阿拉伯军队沿尼罗河谷向南进军,向尼罗河苏丹地区扩张,征服奴比亚和芬吉,尼罗河苏丹逐渐完成伊斯兰化;三是阿拉伯半岛和波斯湾地区的穆斯林,包括波斯人,渡过阿拉伯海,向东非之角和东非沿海以移民和商业的方式传播伊斯兰教,现在的索马里,肯尼亚、坦桑尼亚沿海逐渐完成伊斯兰化。北非伊斯兰化后,伊斯兰教继续向撒哈拉以南地区扩张,西非和中非的苏丹地带,19世纪基本完成伊斯兰化。东非的伊斯兰教也在19世纪以后,向东非内陆扩张。但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伊斯兰化,并未伴随着阿拉伯化。
近代欧洲殖民非洲的同时,基督教第二次大规模在非洲扩张,尤其在撒哈拉以南非洲。18—19世纪,穆斯林通过“圣战”运动在非洲苏丹地带和非洲之角建立的一系列伊斯兰政权被殖民者一一摧毁,伊斯兰教南进的势头被遏制,中南部非洲基本完成了基督教化,最终形成伊斯兰教与基督教在非洲大陆北南对抗,势均力敌的格局。
当代非洲伊斯兰教,经历了漫长的本土化过程,尤其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伊斯兰教,与阿拉伯伊斯兰教差别很大,一定程度上已成为非洲本土宗教。伊斯兰苏非主义是撒哈拉以南非洲伊斯兰教的主要特征,苏非主义与非洲部族主义相结合,大量吸收非洲传统宗教的神学观念与宗教仪式,形成非洲的“黑人”伊斯兰教,与北非的阿拉伯伊斯兰教形成鲜明而有趣的对比。伊斯兰教在非洲人的哲学、文化精神、国家建构等方面,都产生过并正在产生重要的型塑作用。
伊斯兰教在非洲最主要的扩张方式,是武力征服,从中世纪的阿拉伯征服,到近代的穆斯林圣战,每一次战争之后,都伴随着伊斯兰教的扩张,同时也给当地非洲人和非洲文化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灾难。近代以来直到目前,阿拉伯伊斯兰教中勃兴的赛莱菲运动,也传播到非洲,特别是在撒哈拉以南非洲。赛莱菲主义者希望剔除非洲伊斯兰教中本土化的成分,“净化”伊斯兰教,这种对伊斯兰教非洲化的否定,在非洲伊斯兰教内部掀起轩然大波,内部斗争乃至极端主义与恐怖主义此起彼伏,严重影响非洲社会的发展与稳定。同时,非洲伊斯兰教与基督教之间的竞争与斗争,沿撒哈拉南缘和东非各国的“文明断层线”展开,也给这些国家造成了绵延不绝的内乱,甚至造成国家分裂。但不得不承认,伊斯兰教这种征服型的扩张迅速而高效,当代的塞莱菲运动则进一步巩固了伊斯兰化的成果,维持住了伊斯兰教在非洲的格局。
非洲其它宗教
除传统宗教、基督教与伊斯兰教这“三驾马车”之外,其他一些小规模的宗教,也是非洲宗教生态的重要构成,共同组成非洲宗教多元的生态景观。这其中,既有很早就来到非洲的历史悠久的犹太教,也有新兴宗教如巴哈伊教,还有印度教、耆那教、佛教等后来者。
非洲宗教生态演变的动力
从历史到当代,纵向来看,非洲宗教生态格局经历了巨大的历史变迁。最初是漫长的非洲传统宗教时代;公元前7世纪,犹太教的到来,仍不足以根本改变非洲传统宗教主导的格局;公元1世纪基督教到达非洲后,逐渐将埃及、尼罗河苏丹和阿比尼西亚、北非沿海基督教化,对非洲传统宗教格局形成巨大冲击;公元7世纪,伊斯兰教进入非洲,与非洲传统宗教、犹太教、基督教竞争,逐渐将北非、撒哈拉及其南缘、东非沿海伊斯兰化;近代殖民主义推动基督教第二次在非洲扩张,非洲传统宗教主导的时代彻底终结,伊斯兰教与基督教成为非洲宗教的主体;一个世纪前到现在,印度教、锡克教、巴哈伊教、佛教等外来宗教相继到非洲寻求发展空间,非洲进入多宗教并存的“宗教万花筒”时代。
当代非洲宗教生态格局是一种动态的平衡,背后潮流涌动,变化的力量始终存在。非洲各宗教对非洲人心灵的争夺无异于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文明冲突”的当代非洲版本,现实中都不乏鲜活的案例。当代非洲,伊斯兰教与基督教(新教、天主教)的竞争日趋白热化,非洲人传统宗教的意识也在复苏,新的外来的宗教也在非洲落地生根,开疆拓土。非洲宗教格生态局的演变,受多种因素的推动与制约,探讨这些制约因素,有益于理解当代非洲宗教的生态格局。
自然环境
人类是自然的产物,人类依附于自然环境而生存,宗教作为一种意识形态,也深受自然环境的制约,自然环境是制约宗教的首要因素。
非洲社会的两种宗教需求
宗教市场论的核心观点之一,在于强调宗教犹如商品,要满足信仰者的需求,不能满足这种需求,宗教也就失去了价值,必然被抛弃。在非洲宗教生态的问题上,宗教价值论有一定的说服力,可以部分地解释宗教格局的演变。
大国兴衰与地缘政治
人为地制造对某种宗教社会需求的现象,与大国兴衰和地缘政治有关。一个地方的本土宗教,是长期以来当地人社会与文化历史演化的结果,在外来宗教到达非洲之前,非洲传统宗教即是非洲人世代传承的社会—自然现象。随着人类社会的演进,交通通讯水平的提高,非洲越来越融入国际社会,域外大国染指非洲。最具代表性的事例,就是阿拉伯帝国和欧洲殖民主义对非洲的入侵。阿拉伯人征服埃及和马格里布,建立穆斯林政权,对穆斯林实施税收和政治等诸多优惠,为当地基督徒和柏柏尔人改信伊斯兰教创造了条件,这是人为地制造当地社会对伊斯兰教的信仰需求,所以在伊斯兰征服后,北非很快实现了伊斯兰化。
现代化
非洲号称“信仰的大陆”,宗教的“天堂”,但是在非洲,各种宗教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现代性对宗教的冲击。年轻一代非洲人对宗教的疏离趋势非常明显。近代以来,非洲伊斯兰教中的复兴运动一直连续不断,但大多数清真寺的礼拜人数日趋减少;苏非教团的长老,越来越频繁地哀叹苏非主义的号召力大不如前。部分伊斯兰主义者对现代性的痛恨,恰恰反映了现代性对伊斯兰教冲击的剧烈程度。新兴宗教巴哈伊教传播到非洲,深得非洲部分穆斯林和基督徒的青睐,其中吸引力的重要来源之一,就是巴哈伊身上鲜明的现代性。
转自圣经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