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2日,教宗方济各在他的刚果民主共和国使徒之旅中会见了由省会长里戈贝特·昆古(Rigobert Kyungu)神父领导的82名在该国工作的耶稣会士,其中包括耶稣会士及伊农戈(Inongo)的主教多纳特·巴夫丁索尼(Donat Bafuidinsoni)蒙席。会见是教宗在“刚果之母主教座堂” 与司铎、执事、度献身生活者和修生们一起祈祷后于下午6点30分回到金沙萨圣座使馆时进行的。在昆古神父介绍了该省的情况后,会见为与会人员提供了问答空间。
圣父,耶稣会从教宗那里接受自己的使命。您如今赋予修会的使命是什么?
我同意本修会所制定的普世性使徒优先,其中首先包括通过神操和分辨来指明通往天主的道路。
此外是修和及正义的使命,这必须通过与穷人、受排斥者、尊严受到伤害的人同行来完成。然后是青年:我们必须陪伴他们开创未来,遵循《愿祢受赞颂》的精神在关爱共同家园方面进行合作。
我已经对此作出批准,现在耶稣会士必须以最适宜的方式将它们贯彻到每个具体地方现实中,而不是留于理论和抽象形式。是啊,你们必须把它们落实到刚果当地的情形中来。
当然,很明显,冲突和派别之间的斗争在这里很强烈。但是,让我们举目观望全球:整个世界都在打仗!叙利亚进入战争已有12年,然后是也门,还有缅甸罗兴亚人的悲剧。拉丁美洲也存在着紧张和冲突。然后是乌克兰的这场战争。整个世界都在打仗,我们要牢记这一点。但是,我问自己:人类是否有改弦更张的勇气、力量,以至机会?我们只是向前,再向前,迈向前方的深渊。我不知道答案,只是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这么讲出来令人很是遗憾,但我的确有点悲观。
如今,主要问题似乎在于武器生产。世界上的饥饿问题仍广泛存在,而我们却在继续制造武器。从这场灾难中恢复原状将异常困难。更不要说原子弹!我仍然相信劝告的工作。我们基督徒必须经常祈祷:“上主,求祢垂怜我们!”
这些日子里的暴力事件令我震惊。震撼我的尤其是它们的残暴。来自世界各地战争的消息向我们讲述一种难以想象的暴虐。不仅是杀戮,而且是杀戮的残暴方式。这对我来说是新鲜事物,让我千思百虑。来自乌克兰的新闻向我们报导的是同样的暴虐。在刚果这里,我们也已经从一些受害者的直接见证中对此有所耳闻。
您与宗主教巴尔多禄茂(Bartolomeo)关系良好。2025年是尼西亚第一届大公会议1700年周年纪念,教会正在为此做哪些准备?
我想借着你这个问题的机会追思于今天去世的一位伟大东正教神学家伊奥尼斯·齐齐乌拉斯(Ioannis Zizioulas),他是佩加马(Pergamo)的主教,曾到梵蒂冈参加我的通谕《愿祢受赞颂》的介绍,他也是一位末世论专家。曾经有人问他基督信仰的合一在什么时候能够实现。他以全然的现实主义以至不乏一丝微妙的讽刺回答说:“在时间的尽头!”。让我们为他代祷。
是的,我们正在筹备2025年的会晤。我们希望与巴尔多禄茂宗主教就复活节的日期达成协议,这个日期恰将在那一年相吻合。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我们是否可以为未来达成一致。我们要像兄弟一般来庆祝这个会议(的周年纪念)。我们正在为此做准备。想想看,巴尔多禄茂是这么多世纪后第一位来参加教宗就职典礼的宗主教!
作为一名已宣发末愿的耶稣会士,您曾发誓不寻求教会中的权威角色。那么,是什么促使您先后接受了主教、枢机主教以及教宗的职位呢?
当时,我是以严肃的态度发的这个愿。当他们提出让我担任圣米格尔(San Miguel)的辅理主教时,我没有接受。然后我接到一个担任阿根廷北部科连特斯省(Corrientes)地区主教的要求。宗座代表为了鼓励我接受,告诉我那里有耶稣会以往的遗迹。我回答说我不想做废墟守护者,并由此推辞了。我因为发过愿而拒绝了这两个要求。第三次,当宗座代表再次前来时,已经带着总会长高文伯(Kolvenbach)神父签署的授权书,他已经同意我接受此任命。那是担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辅理主教。所以我本着服从的精神接受了。然后我被任命为我所在城市的助理总主教,并于2001年被任命为枢机主教。在上一次选举教宗的会议上,我带着一个小皮箱赴会,为的是想要立即返回教区。但我被迫留下了。我相信耶稣会关于这个誓言的特别性,并竭力推辞主教职位。
圣父,刚果河流域是仅次于亚马逊河流域的地球“绿肺”,正在遭受森林砍伐、污染以及自然资源的密集和非法开采的威胁。您是否认为可能为这个地区举行一次世界主教会议,就像为亚马逊地区所做的那样?
亚马逊的世界主教会议是一个典范。它所谈到的四个“梦想”涉及社会、文化、生态和教会。这也适用于刚果盆地:其中存在着相似之处。地球的平衡也取决于亚马逊和刚果生物群系的健康。虽然不会召开以刚果为主题的世界主教会议,但主教团在地方阶层共议性的努力无疑将会大有裨益。要在同样的标准下展开一个更符合国情的论述。
有人在谈论关于您辞职的可能。您真的打算放弃伯多禄牧职吗?另外还有耶稣会总会长的任期,在您看来,是否应该继续保持终身制?
是这样的,我确实在当选两个月后写下了辞呈并将其递交给贝尔托内(Bertone)枢机主教。我并不知道这封信现在在哪里。我这样做是为了预防自己由于健康问题而无法行使本职或是没有足够清醒的意识提出辞呈。然而,这丝毫不意味辞职的教宗应该成为一种所谓的“时尚”,一种常态。本笃之所以敢于这样做,是因为他由于健康问题而感到无法继续胜任。这暂时不在我的议程上。我相信教宗的职务是终身制的(ad vitam)。我看不出有不这样做的理由。你们看,伟大神长们的职务向来是终身的。而历史传统是重要的。另一方面,假若我们听信“流言蜚语”,那么每六个月就得换一个教宗!”
关于耶稣会:是的,在这一点上我是“保守者”。必须是终身制的。但显而易见的是,这里出现与教宗相同的问题。高文伯(Kolvenbach)神父和倪胜民(Nicolás)神父,即前两任总会长,他们均因健康原因而离任。我认为同样重要的是要记住,在耶稣会中实行终身制的一个原因是为了避免有关选举的筹谋、派系之分以及闲言闲语…
是什么使您为刚果本土化,特别是刚果式礼仪而感到欢欣?您曾在梵蒂冈两次以这种仪式主持礼仪,第三次举行是在这里。您似乎对它甚为热衷。然后,我想问您的问题是关于教会作为医院的形象。您能否向我们解释一下呢?
我喜欢刚果仪式,因为它是一种艺术作品,是礼仪和诗歌精品,形成于教会意识和审美意识。这不是一种适应,而是一种充满诗意和创造性的现实,要有意义并适应刚果的现实。因此,是的,我喜欢它,因为它带给我喜乐。
作为野战医院的教会:对我来说,教会具有医院的使命,为照顾、治疗和生命服务。专制主义是教会中最丑恶的事物之一,也是被世俗和腐败所破坏的社会的一面明镜。而教会的使命正是为受伤者服务。今天,考虑到我们正在经历的战争境况,这一形象更有价值。教会必须是一家医院,赶赴人们被伤害的地方。教会不是一个关于灵修的跨国组织。要以圣人为榜样!去弥合、照顾世界正在经历的创伤!为众人服务!“服务”这个词是依纳爵精神的写照。“在一切事上去爱和服务”是依纳爵的座右铭。我渴望一个服务的教会。
您决定选择耶稣会士为主教。在我们当中,有一位耶稣会士被任命为主教。您对他们有哪些期望?
选择耶稣会士担任主教完全是出于教会的需要。我相信我们的誓愿,即倾向于避免耶稣会士担任主教,但是,如果与教会利益相符,则需以教会利益为重。我向你吐露真情:当总会长或省会长们得知正在考虑让耶稣会士担任主教时,他们会加以干预,并知道如何“捍卫”耶稣会。但假若随后其必要性被肯定,便会得到执行。在其他时候–我想到的是一个具体的案例–如果三位候选人中的第一位是耶稣会士,但随后有第二位可能也适合,则会选择三位候选人中的第二位。我相信投票选举,但教会的需要享有优先权。
您最大的神慰和神枯是什么?
最大的神慰是当我看到有信仰的普通人。这带给我慰籍。我的神慰是天主圣洁忠诚的子民:他们是罪人,但也是信友。相反,让我感到神枯的是那些精英、罪人和没有信仰的人。愿牧者充当众人的牧羊人,而不是神父大人(monsieur l’Abbé),或是“国家神职人员”。
在某些国家,国家和教会之间存在协议。我担心这赋予主教以相当的权力。您对此有何看法?
这往往涉及到圣座与各国之间的关系。这些协议的意义在于协助教会前行,而绝不是为了遮掩教会的世俗行为。我们的教学、事工、自由传扬福音都需要保障。因此,其目的不是为了保护其他利益。协议必须面向服务事工,而不是世俗。
会晤以全体合影留念及向教宗呈递礼物告终,教宗向在场的人一一致意。
在南苏丹使徒之旅中,教宗方济各于2月4日上午11时15分左右在朱巴与在该国工作的11名耶稣会士和东非省(包括苏丹、南苏丹、埃塞俄比亚、乌干达、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省会长基齐托·基因巴(Kizito Kiyimba)神父进行了会晤。方济各刚刚从圣德肋撒主教座堂回来,他在那里会见了主教、司铎、执事、度献身生活者及修生们。省会长介绍了耶稣会在国内和省内的活动,然后每个与会者都简要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并随后进行了问答。
圣父,信仰正在转向南方,而金钱则不然。您对此是否有所担忧,还是抱有希望?
如果一个人没有希望,便可一走了之!然而,令我担心的是非常普遍的非基督徒的文化。如今,非基督徒的价值观越来越重要,包括名利及权力。我们必须意识到,世界在非基督徒的文化中移动,他们有着自己的偶像和神灵。金钱、权力和名誉地位是圣依纳爵在其神操中所指出的本罪。圣依纳爵选择贫穷–以至于让会士们为此特别发愿–是为了反对非基督徒的文化及金钱崇拜。今天,我们的文化也是一种非基督徒的战争文化,算计着你的武器有多少。这些都是非基督徒的文化形式。
但是,我们不能天真地认为基督徒文化是一个团结的派别文化,大家只要团结在一起便是力量。这样一来,教会就变成了一个政党。不是这样!相反,基督文化是解释、分辨和实践基督信息的能力,是我们的非基督徒的文化不愿理解和接受的。我们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如果人们考虑当今文化中基督徒生活的要求,就会被视为一种极端主义形式。我们必须学会在一种非基督徒的环境中向前迈进,这与最初几个世纪的情况没有什么区别。
您对非洲的梦想是什么?
这个世界在想到非洲时,认为它必须以某种方式被剥削。这涉及一个集体无意识的机制,即非洲必须遭受剥削。不是这样!非洲所需要的是成长!是的,非洲大陆的国家虽然获得了独立,却仅限于地表以上,而不是地下财富。关于这个话题,去年11月我通过视频会议与非洲学生进行了近一个半小时的会谈。我为这些青年男女的智慧感到惊讶。我真的很喜欢他们的思维方式。的确,非洲需要这样的政治家:善良、聪慧,能够促进他们的国家成长。最重要的是,拥有不容自己与腐败同流合污的政治家。政治腐败未能给国家发展留出所需的空间,反而导致了破坏。这使我触目惊心。一仆不事二主;在福音书中,这一点很清楚。一个人要么侍奉天主,要么侍奉金钱。有趣的是,这里谈到的不是魔鬼,而是金钱。必须培育诚实的政治家。这也是你们的任务。
您的淳朴秘密何在?
我的淳朴?我觉得自己太复杂了!
对于某一强烈信仰与某一强烈文化之间发生冲突的情况,您能为我们提供什么指导?
但冲突并不都是一样的!文化与信仰需要对话,而且必须如此。当然,一种强大的文化可能不接受一种宗教信仰。这种非基督徒的基础在历史中从未消亡。但需要注意的是,非基督徒的形式也指外在的形式主义:仅仅迫于必须而在主日去参与弥撒,既无灵魂,也谈不上信仰。强大文化被福音化是一种优势,但不能因此而排除与信仰对话的可能。就此,1979年在普埃布拉(Puebla)举行的拉丁美洲主教会议意义重大。在那里,“文化的福音化及信仰的本土化”这一说法被提出。在文化与信仰的交锋中,信仰得以本土化。这就是为什么,比方说,你不能在朱巴实践适合于巴黎的信仰。传扬福音必须要针对每一种各有长短的特定文化。
圣父,您如何祈祷?
显然,我主持弥撒圣祭并诵念日课颂祷。日常礼仪性祈祷具有其个人深度。此外,我有时诵念《玫瑰经》,有时手捧福音书默想。但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天的情况。对于个人祈祷,我和大家一样,必须寻找每日实践的最佳方式。在金沙萨,当我会见该国东部的战争受害者时,我听到了一些关于受伤、致残、受虐待的可怕故事…他们讲述了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显然,我不能在之后以《雅歌》来祈祷。人必须从现实出发进行祈祷。这就是为什么我害怕那些做抽象、理论性祈祷的传道者,他们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却总是一口空谈。祈祷总是具体的。
雅鲁培(Arrupe)神父将会在什么时候被列圣?
他的列品案正在展开中,其中的一个阶段已经完成。我和总会长神父谈到了这个问题。最大的问题涉及雅鲁培神父的著作。他的著述很多,需要一一阅读:这就减缓了进程。回到祈祷的话题,雅鲁培是一个常祈祷的人,一个每天与天主“争斗”的人,这也是他强烈呼吁促进正义的原因所在。我们在他的“遗嘱”中看到了这一点,那是他中风前在泰国发表的演讲,他当时重申了对难民的使命之重要性。
当您的南苏丹之行被取消时,您感受如何?
我当时感到很气馁。的确有加拿大之行,但我被告知需要推迟去非洲的行程,因为我的膝盖承受不了。一些心怀不善的人于是猜疑说,我更乐于去加拿大和富人在一起,但事实并非如此。那次旅行是为了会见受虐待的土著人。我去那里是为了慰籍受虐待的人,并与学校体系的原住民受害者达成和解,其中也牵涉到教会。一但有可能,我便立刻赶来了。我多么渴望这次旅行!但遗憾的是,由于战争及由此而来的群众所面临的危险,我无法前往戈马(Goma),那是去年计划中的一站。
《愿祢受赞颂》在非洲的反响如何?
很好。亚马逊和刚果向全世界提供氧气来源,但这两个地方均被过度利用,尤其是非洲由于其丰富矿藏更为如此。关爱受造物的议题对这两个国家都很重要。金沙萨的耶稣会士问我是否会像亚马逊问题一样召开一次关于刚果的世界主教会议。我回答说,在那次世界主教会议上以及会后的劝谕中,已经存在同样有益于刚果的内容及规范。
您对南苏丹这里的耶稣会士有哪些期望?
希望他们勇敢,也希望他们温和。不要忘记,依纳爵是一个伟大的温和主义者。他寄期望于勇敢和温和的耶稣会士,希望他们成为祈祷的人。勇气、温和和祈祷对一个耶稣会士来说可谓足矣。
您对东非的耶稣会士有什么特别的信息吗?
愿他们亲近信众,亲近天主。天主的基本态度是亲近、怜悯和温和。亲近是明确的。没有亲近和温和的机构虽然也贡献益处,但属于非基督徒的。耶稣会士必须与此有所区别。
您是否在考虑辞职?
不,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我写了一封信,交给了贝尔托内枢机主教。信中包含我的辞呈,以防我在健康和意识方面不够充分清醒时放弃任职。庇护十二世也写了一封辞职信,因为担心希特勒会将他带到德国。在这种情况下,他说,他们所抓获的是欧亨尼奥·帕切利,而不是教宗。
教宗向所有在场的人表示感谢。省会长说他带来的不是礼物,而是一首歌。“但礼物正是你们自己!”方济各说。大家于是纷纷起立,拉着对方的手,包括教宗,一起高声唱起一首祈祷的歌。然后,方济各向一个为耶稣会难民服务机构工作的平信徒群体致以问候。
在逐一向大家告辞之后,教宗评论道:
“非常好。这里生机一片…”。
公教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