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羯磨出，而律学衰，如水添乳也！”——这是蕅益大师自传《八不道人传》中的一句话。

一开始我没有深究，只从表面上理解，以为大师就是在说，某种学说的出现，标志了律学逐渐衰落。但是，细致深入一分析，就发现这件事不简单了。

先说什么是“随机羯磨”。原来，自从佛陀入灭以后，关于如何持戒，就在佛弟子中产生了分歧，从而出现了多种学派，也就是学术界所谓的“部派佛教时代。”

不同的部派所依据的佛说律典各不相同，有些甚至不能融通。这样不同的律典传入中国，也在中国僧人持戒方面造成了许多分歧和争议。大家往往只就戒相上计较，各行其是，呈现出一种乱象。法显大师、义净三藏等西行取经，正是在这个背景下，为了戒律的澄清而去的。

到了唐代，南山律宗初祖道宣律师针对当时的情况，结合中国文化特点和大家对大乘佛教思想普遍的认同，对传来中国的各家佛制律典进行了综合梳理，以《四分律》为根本，采取其他各派中适应中国需要的条目，开创了独树一帜的新律法体系——南山律宗。随机羯磨则是宣祖著书中的一部代表作，把佛制的百一羯磨，加以重新整理，而成百八十一法。

道宣祖师的开创性动作，大体上统一了汉传佛教的戒律体系，为佛教在中国的弘传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由此，我们可以说，道宣律祖不愧是佛教改革的一位大师。他的改革，为避免在中国出现印度佛教那样的崩溃消亡，做出了重大贡献。

然而对这一改革，却一直存在争议。比如义净三藏、怀素法师等，乃至到了明代，同样研究戒律的蕅益大师仍然说“随机羯磨出，而律学衰，如水添乳也”。他认为，随机羯磨的出现导致了律学的衰落，原因是他把本来纯粹的佛制律法，掺杂了自己创造性的通融。就像牛奶里掺了水，当然品质也就变了。

当然，反对的声音毕竟比较弱，并且，南山律能够更好的适应中国佛教的土壤，也是历史已经证明的事实。所以，弘一大师最早打算弘扬义净三藏提倡的“有部律”，后来也是在徐蔚如居士的极力建议下，考虑到国情问题，所以遵循祖师制度，转而一心弘扬南山律了。这也是对道宣律祖当年改革成果的继承和发扬。

律学之争，我不想介入，也没那个能力介入，我只看重这则历史公案背后的意义，那就是：为了佛法在中国的弘扬发展，就需要各个时代的佛教大师们，能够顺应时代特点，基于佛经和祖师改革成果，不断摸索适应新形势、新受众的弘法模式和理念。就像印光大师文钞中反复提倡的那样，因时制宜，随机设法，坚持一定之理，而不死执固定之法，让佛陀正法久住于世，利益众生。

另外，在历史典籍中我们发现，祖师大德们为了佛教的住世发展，不计个人名誉，敢于创见，敢于批评，更善于俯顺众生，博采诸家之长。这种无我的胸怀和严谨的学风，也是我们今天要深入发掘和继承弘扬的啊！

普贤莲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