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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天津水神信仰述略
发布时间: 2024/1/5日    【字体:
作者:欧阳康
关键词:  明清时期 天津水神信仰  
 


作为“九河下梢”的天津地区,在古代一直是河流、湖泊纵横密布的地区。水,既孕育了文化与文明,也经常给人们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自古以来,我国各地都有种种关于水神的信仰,天津也不例外。自京杭大运河疏浚贯通、天津设卫以来,天津的漕运、海运日渐兴盛,人们的生活多围绕水而开展,因而逐渐成为多种水神信仰植根的土壤。天津的水神信仰,是古代天津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缩影,也是运河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今笔者根据有关史志资料,试对明清时期在天津存在过的水神信仰进行阐述。

 

一、“三官”、“水官”与《重修三官庙碑记》

 

1961年,在天津市南门外大街东出土了一块刻于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的《重修三官庙碑》,该碑现藏于天津博物馆。其《碑记》曰:“我朝成祖文皇帝入靖内难,圣驾尝由此济渡沧州,因赐名曰天津……”,成为“天津”得名的一个侧证。而这块碑的主体——所谓“三官庙”,供奉的正是“天官”、“地官”和“水官”这“三官”。

 

据清康熙《天津卫志》记载,“三官庙,在城南门外,明弘治年(1488-1505)建。”清光绪《重修天津府志》记载,“三官庙”在天津共有十五处,分布在西门外、南门外、东门外河东岸、河北、北仓赵家庄、西沽、东乡欢坨庄、东沽、杨柳青、南羊码头、泥沽、葛沽、邓善沽、大沽、东乡郑家庄等地。

 

“三官”分掌天、地、人三界,是道教中地位极高的神仙,所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三官信仰源自人们对天、地、水的原始崇拜,在三官庙,人们进行祭天、祭地、祭水的礼仪。“水官”,正是以道教神仙面目出现并在天津地区较早活跃的水神信仰。

 

二、 “金龙四大王”与“大王庙”

 

清光绪《重修天津府志》记载,天津有“大王庙”两处,“一在小稍直口,名福寿宫,一在院署西,乾隆年知县侯珏建,同治十二年重建。”据陈克先生《天津的大王庙》一文反映,20世纪2030年代在三条石附近、南运河畔还有大王庙,规模不小。

 

这里的“大王”,就是所谓“金龙四大王”,他是明代官方正祀的河神。据明代朱国祯《涌幢小品》、清代赵翼《陔余丛考》及《杭州府志》《绍兴志》史籍所载,金龙大王真名为谢绪。谢绪,南宋钱塘县人,南宋末年广应侯谢达之孙,其先祖是东晋宰相谢安。谢姓有兄弟四人纪、纲、统、绪,谢绪最少,他生性聪慧,好读书但不求为官,隐居钱塘之金龙山。宋亡之际,谢绪四方奔走、联络抗元,但因大势已去,终成绝望,后投水自尽。史载因“忠愤不舒,壮志未酬,尸体竟逆流向上”。人们崇敬其气节和情操,为其塑像立庙。元朝末年,朱元璋与元军在黄河吕梁段大战,战况不利,突然间,天地间狂风大作,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风挟卷着黄河波涛向上游扑去,形成黄河倒流,乌云中似乎有一披甲大将跃马挥戈,促赶风神。朱元璋所部士气大盛,奋勇杀敌,元兵一败涂地。当夜,朱元璋即梦见一儒生上前拜见:“臣谢绪也,宋祚移,沉渊死。上帝怜我忠,命为河伯。今助真人破敌,吾愿毕矣! 次日,朱元璋即诏告天下,封谢绪为“金龙四大王”。取这个封号,是因为谢绪曾隐居金龙山,并葬于金龙山,在兄弟中排行老四。金龙四大王主事河神,兼管黄河运河,并在行营处的河边为他建了祠庙。据说该祠有求必应, “永乐间,凿会通渠,舟楫过洪,祷无不应”。

 

大王庙是漕帮活动的场所,“金龙四大王”信仰的兴衰,与漕帮在天津的兴衰也有着密切的关系。近代以来,海运漕粮逐步代替了河运,北方运河逐渐断流,漕帮日渐衰落,“金龙四大王”信仰也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三、龙王、晏公、小圣等诸河神信仰

 

1、龙王

 

清乾隆《天津府志》记载,天津有龙王庙两处,一在东门外闸口,有“敕建□仁寺”匾额(笔者注:应为弘仁寺);一在西门。清光绪《重修天津府志》记载,天津有龙神庙六处,一在东门外闸口,又名弘仁庙;一在西门前;一在西沽,又名龙泉寺,康熙三十八年重建;一在大伙巷;一在杨柳青;一在大直沽。

 

龙,或曰龙王、龙神,是中国古老的灵物崇拜,也是最知名、最广泛的水神信仰之一。龙具有治水、祈雨、防洪护堤等诸功能,是水旱灾害频发地区极为盛行的信仰,直至近代,龙与水旱灾害的传说,仍然在普通民众中广为流传。清同治十二年(公元1873),畿辅地区发生大水灾,有灾民怨怒李鸿章,“言彼至处非大雨即洪水”,李鸿章也不敢怠慢,连忙在天津行馆附近建龙王庙,“亲祭奠,请治水”。

 

2、晏公

 

据清康熙《天津卫志》、清光绪《重修天津府志》记载,天津有晏公庙一处,在城外西北隅。

 

晏公,原是流行于江西等地的水神信仰。大约宋代时,南方一些地区就有了晏公庙,后来道教又把晏公拉进道教系统,并补充完善了有关传说。道教中晏公的原型,姓晏名戌仔,江西临江府清江镇人,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元朝初年,入选为文锦局堂长,因病归,登舟即奄然而逝。棺木尚未归家时,乡人却见其在旷野间骑马,衣冠如故。后棺木归家,众人启棺而视,一无所有。父老认为晏公已化身为神,立庙祀之。

 

晏公之所以流行起来,从江西一带的地方水神,成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水神,也得益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据说朱元璋在江南乘船与张士诚打仗时遇险,是晏公显灵救了他。明朝洪武初年,住院超诏封晏公为“神霄王府晏公都督大元帅”、“管理河道显灵平浪侯”。当时,在往来繁忙的水运枢纽,在船工、渔户密集的地方,都有晏公庙。

 

除了单独奉祀之外,后来晏公也曾作为妈祖的配祀神。有传说记载,晏公面如黑漆,浓眉横髯,曾经纵容手下为害江河,毁船沉舟。海神妈祖为民除害,驾轻舟与晏公大战了一场。晏公虽然战败,但仍不服,继续幻化为神龙兴风作浪。妈祖再战,投下神绳将其牢牢绑住,晏公才惧而伏罪。妈祖降伏晏公后,令他统领水族救民解危。

 

3、小圣

 

据清康熙《天津卫志》记载,天津有小圣庙两处,一在城外东南隅,明崇祯五年(公元1632年)敕建,一在河东盐坨,有石牌坊。清乾隆《天津府志》记载,小圣庙,一在河东盐坨,一在闸口。

 

民国二十年(1931年)高凌雯纂《天津县新志》记载了小圣的来历:“小圣庙,在盐坨。相传小圣神姓滕,名经,年二十三落水成神,故称小圣,盖海神也。旧有庙在河西,始封平浪侯,继封护国济运显应平浪元侯,商舶往来屡荷显应。顺治六年复建庙河东,栋宇宏敞,陈廷敬、余泰来皆有碑记,载碑刻志。今庙址划入租界。”

 

据赵耀双先生《关于盐坨小圣庙》一文考证,滕经是河北省清河县滕蒿林村人,《清河县志》载,“滕经,性聪敏,双手写字,目观八行。年十二补弟子员,当时号为神童。嘉靖二十三年(公元1544年)乡试不第,归,至天津坠河死,时年二十三。数月驸马显圣,嘉靖敕封北河平浪小圣。清康熙敕封护国镇海显佑济运平浪元侯灵应尊神,至今沿河多有庙宇,香火不绝。”清代天津的盐业非常发达,作为盐业的保护神,水神小圣也是荣极一时,时人多有诗作歌咏小圣庙庙会盛况。

 

四、妈祖等诸海神信仰

 

1、妈祖

 

据清康熙《天津卫志》、乾隆《天津府志》记载,天津有天妃宫一处,在东门外,元朝建,明永乐元年重建,明正统十年参将杨节重修。该处天妃宫(天后宫、娘娘庙)后多次重修,至今留存,现已成为天津民俗博物馆的一部分。

 

清光绪《重修天津府志》记载,除原东门外一处,另又有“天后宫”十二处,在陈家沟、丁字沽、咸水沽、贺家口、葛沽、泥沽、东沽、前辛庄、后尖山、秦家庄、城西如意庵南、大直沽等地。大直沽一处,始建于元代,清代为奉敕重建,规模较大,今有“元明清天妃宫遗址博物馆”,保留了元明清时的大殿基址等。

 

妈祖,又称天后娘娘、天妃娘娘,是中国沿海一带广为崇拜的神,掌管海上航运,也主宰妇女的生育。她的原型人物,本名林默,福建莆田人,出生时有异香环绕,十余岁时习法术。一天林默家里人出海,正遇风浪大作,在家中焦急等待的林默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不久,风暴停息后,林家兄弟回家,表示是一个姑娘踏浪而来,救了他们。大家明白,原来是林默魂魄出窍,去海上救援亲人。林姑娘一生未嫁,她经常乘船渡海,来往于岛屿之间,凭着一副好心肠、一身好水性,多次在海上救护遇难的渔民和商人。宋雍熙四年(公元987年),妈祖升天为神。当地居民立庙奉祀,称其为“通贤灵女”。元、明、清对妈祖都加以尊奉,特别是清代,从康熙十九年(1680年)到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妈祖获得褒封16次,封号字数也积至64字,爵位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天后”,列入国家祀典。

 

2、特殊的巨型“鱼骨”崇拜

 

清光绪《重修天津府志》记载,天津有“鱼骨庙”一处,“在海口邓家岑,庙只一间,鱼骨为屋脊,塑小神像,以鱼圆骨为神座,座旁有泉,不堪饮。” 《直隶省商品陈列所第一次实业调查记》记载:“邓家岑有鱼骨庙,鱼骨为梁,龟骨为神像底座。”

 

邓家岑今名邓岑子,位于葛沽镇。据葛沽镇的张金樵先生表示,曾在一本名为《葛沽杂史》的书中,发现康熙皇帝赐名“鱼骨庙”,并题写楹联“百年鱼骨为梁架,千年龟髓附至尊”。有关文章推测,鱼骨庙的房梁应是由鲸鱼的下颌骨构成。

 

此外,在今滨海新区大神堂村,亦有过“鱼骨庙”的记载。据清光绪《宁河县志》记载,“鱼骨庙,在神塘,县治正南六十里,地近海。当年有巨鱼浮岸上,其骨大且多。土人因取之,修一庙,其操檀椽钉,俱用鱼骨为之。”从这段记载来看,葛沽的“鱼骨庙”应该与这座类似,都是使用“巨鱼”(鲸鱼)的骨架作为梁架建造的庙宇。

 

明清时期的天津,是水神信仰较为盛行的区域,除了传统的龙神,还有河神、海神等信仰。水神信仰与所在区域的地理和社会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正是运河、河流、海洋等等交错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天津复杂的水神信仰体系。这些信仰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又对天津的社会生活产生影响,在促进和强化地域认同方面发挥了相当作用,形成了独具地域特色的文化,它们也成为我们今天考察天津社会历史、生态环境变化的重要依据和线索。

 


编辑 张宁

运河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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