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道商的宗教经济学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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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道商的宗教经济学分析

发布时间: 2008/10/29日【字体：大中小】

作者：宫哲兵杨凤岗

关键词：宗教经济

宫哲兵杨凤岗

[内容提要]中国道商指中国（包括港澳台地区与东南亚华侨）信仰道教的商人与企业家。从2006年到2007年，我们对50名道商进行了半结构式访谈，录音，并整理出访谈文稿。对道商资料的分析，我们尝试运用了宗教经济学的方法，即将宗教视为一个市场，信徒与潜在信徒是需求方，教派、教会等宗教组织是供给方。供给方提供宗教的产品，需求方消费宗教的产品。

中国道商指中国（包括港澳台地区与东南亚华侨）信仰道教的商人与企业家。从2006年到2007年，我们对50名道商进行了半结构式访谈，录音，并整理出访谈文稿。对道商资料的分析，我们尝试运用了宗教经济学的方法。宗教经济学将宗教视为一个市场，信徒与潜在信徒是需求方，教派、教会等宗教组织是供给方。需求方被划分为六个区位：极端严格、严格、保守、温和、开放、极端开放。与此六个区位比对，中国50名道商的需求区位大致都在保守、温和、开放、极端开放四个区位之中。供给方提供宗教的产品，需求方消费宗教的产品。消费必定有支出与回报。道商作为从事商业企业的特殊信仰群体，他们比一般信徒要更多地支出金钱财物。他们所要求的回报也与一般信徒不同，往往更多地要求神灵帮助生意与增进信任。从访谈资料看，绝大多数道商对支出的回报是满意的，即认为信教对于生意与信任是有帮助的。调查中发现，一个地区的社会经济越市场化，这个地区的道教经济越市场化。一个地区的道教经济越市场化，这个地区的道商经济越活跃，表现为道商的宗教参与度高，也表现为道商的经济实力雄厚。这符合宗教经济学的一个原理：市场型的宗教经济优于垄断型的宗教经济。

一、中国道商的基本资料

（一）访谈的对象、方法与内容

1. 道商作为访谈对象的界定

从目前媒体、网络与学术用语中，对于“道商”可以有三种理解，一是信仰道教的商人与企业家，以是否皈依道教为标准。二是信仰道家的商人与企业家，以是否认同哲学家老子与《道德经》的理念为标准。三是信仰道文化的商人与企业家，以是否追求道德、公道、道义为标准。我们这次的研究课题与访谈对象，是第一种定义的道商，即信仰道教、皈依道教的商人与企业家。

对于我们所调查的道商有一个标准，个体户与经营规模太小的商人不在我们调查的范围之内。我们选择的道商，经营规模要有五人（包括老板在内）以上，或者在大中型企业中担任中层管理人员。我们的道商访谈对象，不能是专职神职人员如道士，不能是政府官员或公务员，不能是专职学者。

2. 道商信仰与皈依道教的标准

在这些商人与企业家中，怎样算信仰与皈依道教？我们的标准是：

一是举行仪式拜道士为师傅的商人与企业家，拜师后往往领有宫观发出的皈依证。

二是加入了道教协会，经常参加宫观与协会活动的商人与企业家，他们大部分领有道教协会的会员证。

三是受家庭与父母的影响，在家里或公司里供奉道教神像的商人与企业家，他们每天早晚或者是每逢初
一、十五向神像烧香叩头敬拜，自称信仰道教。

四是一出生或很小时候被父母过继给某道教神灵或某道士的商人与企业家，他们敬神拜神，自认为是神灵或道士的儿女，自称信仰道教。

第一类适用于中国大陆绝大多数地区。第二、三类适用于福建省漳州、泉州、广东潮州、台湾、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区。第四类适用于福建省、甘肃省、香港、马来西亚等地区。

3. 半结构的访谈方法

结构式访谈是按照事先严格制订好的结构计划进行访谈。特点是访谈过程标准化，取得的资料比较系统，符合预先制定的计划。非结构式访谈又称为随机访谈，事先对访谈范围和计划不作严格规定，而依照访谈对象的实际情况随机决定的访谈方法。

我们进行的半结构性访谈，是进行访谈时，已有预设、有框架、有计划，有一定结构性目标。但真正开始访谈之后，却不过分强调结构性目标，而允许超出框架和预设的交流。例如，在访谈中，要允许访谈对象讲述与访题相关的但有重大发挥的话语。

访谈主导者的心态是开放的，思维是发散的，通过访谈对象“偏题”的讲述，引发直觉，产生顿悟，形成对访谈目的的重新认识与把握。当访谈对象过分“偏题”与发挥时，访谈主导者不能粗暴地打断谈话，而要用新的提问巧妙地将谈话引回到结构与计划的范围之内。

4. 访谈的内容

访谈的结构计划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道商的个人、家庭、经营的基本情况，二是道商的信教原因、道教信仰与活动情况，三是道商的社会信任与伦理观念，以及信教后对于经营与信任的影响。我们向道商提出的问题主要是：

--请问您是哪里人？在哪里上的学？您学的什么专业？

--您现在的生意是哪方面的？生意规模有多大？您在公司的职务什么？

--您是什么时候信教的？您的正式皈依是什么时候？什么形式的皈依？

--您是如何处理工作中的人际关系的？包括跟同事、上下级、客户等的关系？

在这些关系中，你怎样决定信任、或不信任、或在多大程度上信任对方？

--在这些关系中，如果是至亲更可靠吧？如果是跟您有相同信仰的人更可靠吧？

--如果您刚参加完宗教活动，或做完宗教仪式（比如祈祷，读经），是不是更有可能相信人呢？

--您现在都参加哪些宗教活动？参加宗教集体仪式（礼拜、讲法、法事、读经、

等等）吗？参加个人宗教仪式(祈祷、修炼、打坐、气功等等)吗？

--您相信哪些神灵、鬼魂、超自然力量？您有过哪些神秘经验？

--您所相信的神（上帝、佛、道、神灵）是否有求必应？是否赏善罚恶？你相

信因果报应吗？

--在您看来，您的信仰要求您怎样对待他人？您的信仰有哪些戒律戒条？您的信仰在对待他人上有哪些原则？

--您觉得您的信仰在哪些方面对您的工作或经营有帮助？您觉得您的信仰对于您信任他人有什么影响？

（二）道商的分布

1. 中国道商分布的特点

当代道教信徒在中国大陆的分布，官方与道教协会均没有公布相关的数字。根据自己多年田野调查的感觉，南方总体上说比北方的信徒要多。例如湖北、四川、江西、江苏、湖南、广东、福建等都是当代道教大省。而历史上的道教大省，如山东、河南等，如今道教信徒反而人数不多。

道商的分布也是这样，总体上说，南方多于北方。道教大省，往往道商的数量多一些。湖北武当山、四川青城山、江西龙虎山、江苏茅山、湖南衡山、广东罗浮山等，是当代道教著名的洞天福地。在这些圣山周边的城市，道商相对活跃一些。例如在距离武当山不远的武汉市、随州市，道商的数量与素质都比较高，是我们这次调查访谈的重点地区。

中国大陆，尤其内地，几乎所有道商都要经历拜师的皈依仪式，所以大多数道商都围绕在著名道教住持的周围。以武汉、随州为例，大多数道商是三位著名道教住持的徒弟。第一位是湖北道教协会会长、武汉市长春观住持吴诚真（坤道），她自称收徒弟有千人以上，其中道商大约有百人以上甚至更多。第二位是湖北省道教协会副会长，武当山道教协会会长李光富住持，由于占据洞天福地的优势，他的道商弟子可能也有近百人之多。第三位是湖北英山县“南武当”的住持、道教武术大师游玄德，他在海内外广收弟子与道商，其数量与素质不亚于吴诚真、李光富会长。

2. 漳州一带的道商分布最多

在中国大陆，道商数量最多的地域，无疑是福建漳州与广东潮州一带。我们没有官方的数字，但我们有田野调查的亲身体验。在漳州市，我们看到商业区的大多数商家、商场里都在显著位置上布置了神堂。神堂里供奉着三位一体的神像，他们是财神，土地神与观音神。这三个神灵被商家做成一个整体神龛，很多商人买了以后供在家中与单位的神堂上。这个地区道教的主神是玉皇大帝，地位高的道商，往往举办仪式，隆重地供奉玉皇大帝。

台港地区与东南亚国家的道教主要是从漳州、潮州一带传过去的，因此这些地区与国家的道商，与漳州的情况比较接近。一是道商数量多，二是拜师不是必须条件，三是参加道教协会的多，四是因家庭影响供奉道教神灵的多。

3. 以道教协会、道教文化机构为中心分布

漳州一带的道商，不像湖北、四川等内地的道商，必须举行拜师仪式。据漳州道教协会会长张柏均告诉笔者，在这里，多数道商的皈依是另外两种形式。一是参加道教协会，他们领取了会员证相当于皈依证。另一种是家传的方式，某商人或企业家祖祖辈辈都信道教，家里与办公室都供奉着道教神像，每天早晚敬神，或者每逢初一、十五早晚敬神，这样的商人与企业家就是道商。

漳州有位道商认为，拜师仪式不利于吸收政府高级官员，高级知识份子、大公司经理人才加入道教。当前道士文化水平较低，高级人才如果必须对某道士行三叩九拜的拜师仪式，则进入道教者必少。有一个道教住持成功地将一名政府高级官员吸收入道教。她的方法是，请此人拜自己已死去的师傅为师，这样这名政府高级官员与自己成为师兄妹的关系，也没有举行公开仪式。有一位文化型道商，自称拜南宗道士“青龙山人”为师傅，皈依了道教。其实这个“青龙山人”就是太上老君的代号。这位道商认为，皈依道教不一定要拜某道士个人为师，如果你修行到位，太上老君会来指导你，你感觉得到他，即可拜师。

香港、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处的道商，情况与漳州相似，大多没有拜师仪式。香港的道商，不拜某个人为师，而是拜道教祖师。在这样的地方，道商的分布，不是以宫观或住持为中心，而是以道教协会、道教文化机构为中心。

中国道商的分布特点，一是以漳州、潮州一带沿海地区最多。二是湖北、四川、江苏等内地道教大省其次。二是道商往往分布在道教名山周边的城市。四是道商往往围绕在道教著名住持身边做他们的弟子。五是漳州、香港、台湾、东南亚华侨中，许多道商围绕在道教协会、道教文化机构周围。

4. 50名道商的统计资料

大陆：湖北省有20名，福建省有11 名，湖南省2名，甘肃省1名，北京市1 名，广东省1名，四川省1名，辽宁省1名。

香港：2 名。

台湾：台湾省籍道商3名，他们分别在湖北、广东、福建工作。

马来西亚：华侨6 名。

新加坡：华侨1 名。

（三）道商的经营种类

有几项生意与道教文化有着密切关系，特做简要说明。

1. 制药业与道教

道教文化重视生命，追求长生不死成为仙人，追求以中药治病养生，因此从事制药、保健业的道商比较多。在50名道商中，中国最大的道商薛永新创建成都恩威集团，是生产与销售中药产品的公司。张卫红是武汉保吉明保健咨询有限公司董事长，公司从事保健与养生业务。李学超是马来西亚第三医药厂总经理。张锦莲是马来西亚紫竹莲中成药厂的董事长，洪祺宏是该厂的董事。陈全林是北京市泰和生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他创办了养生杂志《益生》月刊，每期发行3000-5000份。

2. 房地产业与道教

近几十年来中国房地产与建筑业很热，房地产、建筑业与道教风水关系密切。接触道教风水文化多了，有些商人与企业家信仰了道教。在50名道商中，房地产与建筑业的老板比较多。如武汉的陈永明，欧宇，蒋岚，后者资产上亿；如台湾的吴德胜，马来西亚的李炎煇，前者资产上千万，后者资产上亿；漳州王文园与黄女士从事建筑业，武汉罗成伟从事建筑材料的销售；湖北咸宁蒋兴永经营建房与道教山庄。

3. 道教用品企业

有一种经营与道教关系特别密切，就是道教用品的经营。在50名道商中，武汉的盛思来经营道教与佛教的用品，如道士僧人的服装鞋帽、道士僧人做法式用的各种法器，看风水的罗盘，道教佛教的各类神像等。漳州林辉是漳州市林氏吉祥龙香厂的经理，生产与销售祖传的敬神龙香。杨昌源是新加坡永美纸装私人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公司专门生产道教佛教敬神用的黄纸、冥币等宗教用品。香港萧炳强先生，他的公司生产销售道教佛教神像，设计宫观庙宇，在大陆的生意做得很成功。

4. 50名道商的统计资料

房地产与建筑业：9人。

制药厂与保健业：6人。

宗教用品制售业：4人。

其他各行各业：31人。

（四）女性道商特点

1. 道教重视女性

中国道教相比其他宗教的一个显著特点，是重视女性。例如在天主教中，女性不能担任神父。道教中，女性可以担任著名宫观的住持、甚至于可以担任省级以上道教协会的会长。我们这次调查访谈道商，接触到许多道教界的女性领袖人物。如青城山道教协会会长、建福宫当家住持张明心坤道，人称“张二哥”。武汉市长春观住持、湖北道教协会会长吴诚真坤道，长沙市陶公庙住持、湖南省道教协会副会长周至仁坤道，中国道教协会副会长兼湖南省道教协会会长黄至安坤道。

2. 女性道商的特点

女性道商的特点，是信仰特别虔诚，特别感性。漳州黄碧莲道教居士，一个造纸厂的经理，家庭顶楼上设有神堂，供奉着玉皇大帝、财神、土地等神灵。我们采访她是，她要求在神堂举行，因为在神堂里谈话，神可以看见也可以听见。黄经理不论厂里的业务还是家庭小事，一切要请求神，神让怎样做就怎样做。比如很多单位来买纸，往往是先取货后付款。签协议前，黄经理要来神堂烧香拜神打卦，打卦的结果是可以做成，就签协议，否则就不签协议。黄碧莲说，过去厂里凡事不请神不打卦，业务做不好，受骗上当多。谈到神秘体验时，黄碧莲又紧张又兴奋，一边哭一边讲，哭了半小时以上。

相比男性道商，女性道商更有神秘性，更具非理性色彩。武汉甘汉珍道教居士，是一个农业科技园的董事长，她说每次招聘职工时，她都要从侧面了解应试者的出生年份，从年份知道此人的属相，然后在心里盘算这一属相与自己的属相是相克还是相生。属相相克者表示此人将来会在工作中与自己冲突，相生者表示此人将来会在事业上与自己和得来。漳州的黄女士是建材商，她经常鬼神打交道，她说：“睡觉的时候，这个神就在我身边、和我说话，十几年了。”“我们信菩萨，看到鬼了，鬼也不敢来，看到了鬼，也不怕，我有一次到汕头那边，晚上睡觉的时候看到鬼跑出来，我也不怕，我就念观音菩萨，它自己就退掉了。”

男性道商求财欲望特别强烈，女道商求情求静求道比较多。长沙市的邹留莎说：“我现在觉得钱是身外之物，其实都无所谓的。···感情比钱还要重要啊！”长沙市的陈丽敏说：“ 悟道，这比你得到一万、两万块钱都要兴奋，要舒服，因为这用钱是买不到的。钱这个东西我觉得够用就行了。做什么事情只要你快乐就行了。”

3. 兼做乩童的女道商

马来西亚的张锦莲都是小型中药厂的负责人，信仰道教。她一方面主持企业的工作，另一方面又在道教活动中担任乩童的角色。福建、台湾、东南亚国家的道教活动中，乩童起重要作用，信徒大多围绕在乩童周围。乩童年龄可大可小，利用业余时间活动，一般具有特异功能。她可以透视人的身体，发现人的疾病原因，为病人治病。她在宗教仪式中请神上身，上身后人变得颠狂，不怕刀砍火烧。她替神说话，说话的语言是平时不会说的。乩童在道教信徒中威望很高，在道教仪式中是中心人物，她的神秘能力与预测吉凶祸福，道教信徒深信不疑。

张锦莲说：“我为什么会对道教这么忠心。因为经常会在梦中得到指点，会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大圣和观音都有，16岁的时候观音真真的显现在我面前，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她不会和我说话，但会和我产生心灵感应。而大圣就会说出来。也会显现出它的形象来，但跟我们电影上显现的形象不一样。有点像人猿。”

4. 50名道商中的性别统计

我们调查的50位道商中，女性9位，占18%，比例是比较高的。她们的年龄最小为30岁，最大为65岁，其他7位都是40-50岁的中年人，应该说很具有代表性。她们的学历，4人为大学或大专，2人为中学或中专，3人为小学或无学历。

（五）50名道商的各类统计资料

1. 年龄（大约）

30—39岁：6人。

40—49岁：22人。

50—59岁：14人。

60以上：8人。

2. 学历

高学历：博士：1名，硕士：3名，大学本科：21名。

中等学历：大专：3名，中专与中学：16 名，

低学历：小学与无学历：6名。

3. 家庭

有家庭：44人。

无家庭：6人。其中4人未婚，2人离婚。

4. 经营规模（大约）

按人民币计算的资产分级如下。

超过5亿元：1人。

超过1亿元：3人。

超过1千万元：11 名。

超过1百万元：10名。

1百万元以下： 25 名。

5. 皈依时间

2000年以前：11人。

2000年以后：25人。

从小拜神至今：14人。

6. 信仰的神灵

道：9人。

老子或太上老君：9人。

财神：8人。

三清、玉皇等各种神：26人。

二、道商的区位划分与特征

（一）区位是信徒需求的市场分型

1. 保守型、温和型、开放型、极端开放型

美国的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教授说：“区位，是共有特定宗教喜好（需要、趣味和期待）的潜在的信徒市场区段。”（1）两位教授将信徒与潜在信徒划分为六个区位：极端严格的、严格的、保守的、温和的、开放的、极端开放的。我们访谈调查的50个道商，与此六个区位比对，全部分布在保守、温和、开放、极端开放四个区位之中。

2. 缺少严格型、极端严格型的区位

为什么中国道商只有保守型、温和型、开放型、极端开放型，而没有严格型、极端严格型呢？严格型与极端严格型又称基要派、极端派或狂热派，这些信徒“对于世界只有有限的兴趣，他们试图尽最大可能地定睛在超自然上，···拒绝世俗的享受与快乐”“他们生活的决心完全由宗教信仰来指导，···经常涉及一些相当的牺牲与羞辱。”（2）

中国道商对神的委身程度不够高，没有达到最高两级区位的狂热程度。与此相关联，中国道商的宗教排它性较弱，许多道商自称佛道双修，或者自称三教合一，或者自称所有的神都相信。严格型与极端严格型的信徒常被人们称为宗教狂热分子，他们是属于愿意为宗教牺牲生命与人格受辱的人，这在无神论者占绝大多数的中国，在世俗化程度较高的道教信徒中，是很难产生的。

下面对以上四个区位逐个进行分析，分析的内容包括宗教经济学对于这个区位的界定，这个区位道商的特点，这个区位道商的代表人物等。

（二）保守型道商

1. 宗教经济学的保守型特征

在宗教经济学中，保守型区位的人是这样的：“这里的人们相当严肃地对待他们的宗教，愿意因为信仰而经受一定程度的牺牲和羞辱。例如，他们遵守很多行为禁戒，比如不饮酒，不跳舞，不赌博，不吃某种食物等。他们倾向于花很多时间在宗教活动上，并且经常用他们的宗教来指导他们的日常生活。”（3）

2. 道商的保守型特征

道商中的保守型，是指那些在生活、生意、思想、行为方面，一切听命于神的旨意的商人或企业家。这个类型的道商，花很多时间用于敬神、拜神与举办各种宗教仪式。他们在生活与生意上，完全听从神的意志。如何得知神的意志呢？他们运用道教法术，如算卦、预测等。他们严格遵守戒律，不饮酒，不赌博，不跳舞等。他们积极地参与道教活动，对神灵的委身程度日益增高。

3. 代表人物黄碧莲

福建省漳州市的黄碧莲道教居士是保守型的代表人物，她是一个家族造纸厂的经理，漳州市道教协会会员。她家顶楼上设有神堂，供奉着玉皇大帝、财神、土地等神灵。我们采访她时，她要求在神堂举行，因为在神堂里谈话，神可以看见也可以听见。谈到神秘体验时，黄女士又紧张又兴奋，一边哭一边讲，哭了半小时以上。

4. 神给我许多指示与指引

黄碧莲谈到神灵时说：“我是一生下来就对我们的神有种很直接的感应的，我的妈妈是在庙里做乩童的，所以我对神的感应很强烈，神也有给我许多的指示和指引。可以说，我一出生就跟神有了直接的关联和感应，我觉得从自己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和道教、和我们的神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们家里的人一直是道教的虔诚的信徒。从我父母那里开始都是，他们每天的行为影响和感化了我们。同时，我自己本身对神的体验和感应，以及我妈妈对神的感应，跟神对我们一家的照顾和帮助，都使我们信奉了神明，信仰了道教。”

5. 神秘的体验

黄碧莲谈到神秘体验时说：“晚上我有时可以听到神的声音，神对我会有指示。有时第二天预期收钱，头天晚上神说你明天收不到钱。我们第二天早上会对神有一个诚恳的仪式，请他帮助我们，如果我们的心愿很大，神也会帮助我们的。我从小有一种预知能力，是神给我的，家里遇到大事，常请我做法。我向神祈祷，不停地祈祷，最后我会预知一些危险，并想出解决的方法。”

6. 以打卦来体察神的意思

黄碧莲说：“我们是怎么知道神的旨意的呢？我们会通过一种仪式来问神，从结果中来体察神的意思。这种仪式就是打卦，通过打卦我们可以知道神的旨意。我们这里用的是牛角卦，是用竹根做成的，一头尖，一头圆，形状象牛角，所以称牛角卦。卦有正面有反面，问神时双手合，心里默念问神的问题。将两个卦一起丢下地，如果两个都是正面，为阳卦，表示神不同意。如果两个都是反面，为阴卦，表示神基本同意。如果一正一反，为圣卦，表示神完全同意。”

（三）温和型道商

1. 宗教经济学的温和型特征

在宗教经济学中，温和型区位的人是这样的：“他们是经常的崇拜者，经历到跟超自然的一种相对密切的关系。他们所理解的超自然是一个有为的，有意识的和人格化的。他们时常祈祷，并且是在明确的方面祈祷。然而，他们不想要一个特别严格的信仰——一个有很多义务和禁戒的信仰。”（4）

2. 道商的温和型特征

道商中的温和型，是指那些对道教神灵深信不疑并主导自己生活、生意的商人与企事业家。他们积极参与宫观的宗教活动，相信神灵能够赏善罚恶，对神灵有很多的精神付出与金钱奉献。他们中间也有人用法术探测神的旨意，但对于预测结果并非全信，也并非完全执行。这个类型的道商，比较肯定信教对于经营的帮助，也比较肯定信教对于增进信任的帮助，包括人际信任与商业信任。为了还愿神灵，他们更加积极地烧香叩拜，捐款捐物，为宫观做功德。

3. 代表人物甘汉珍

武汉市盛博物理农业新体系产业科技园董事长甘汉珍道教居士是这个类型的代表人物，是一个对神非常虔诚、非常信仰的企业家。1992年，她的事业与家庭都遭受重大打击时，遇到了她的道教师傅庞如海。跟他修道数年，皈依了道教。师傅教给她做人做生意的道理，还教给她一套预测法术。师傅过世后，她又拜长春观的住持吴诚真为师傅。

4. 信仰的神灵

她信仰的道教神灵是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财神、吕祖（吕洞宾）等，每逢这些神灵的生日都要去宫观参加相应的斋醮科仪活动。

5. 报应

关于报应，甘汉珍说：“我觉得善心和恶意很快很明显的马上就会有回报的，这样的事情在我的身边发生了许多。” 甘汉珍在做某一笔大生意之前，曾到长春观去祈求神的保佑，并许愿若达到目标一定还愿五万元。后来这笔大生意真的做成了，她履行诺言，去向神灵谢恩，同时带了五万元到了宫观回报。可是同去的老公不让她给出五万，只让给出三万。就因为这样，从那以后生意不顺，老公还遇上了车祸。她认为这是神的惩罚。

6. 预测法术

关于预测法术，甘汉珍说：“这些灾难我可以预知，是用卦算的，摇的一个六摇，三个铜钱，摇了以后再看卦象，不对卦辞，有一度我的卦辞，我的都背下来了，可以不对。只要卦象一出来，一看就清楚了，当时就是这个状况，其实我老公车祸这次也是用卦摇的。”

（四）开放型道商

1. 宗教经济学的开放型特征

在宗教经济学中，开放型区位的人是这样的：“在这个区位的人们想要真正的宗教，但是他们想要的是在牺牲奉献上非常纵容那种宗教。···他们相信一个有为的超自然，但是认为它是非常弥散的和愉悦的。例如，在基督徒中，这个区位的人倾向于相信有天堂，但是拒绝相信地狱。他们不希望他们的宗教设置比世俗世界更严格的道德禁戒。”（5）

2. 道商的开放型特征

开放型道商，是指那些相信道教神灵但不相信神对人类发生具体影响的商人与企事业家。他们不认为神可以有求必应，帮助他们发财。发财要靠人的努力与遵循规律。他们不因为某人与自己同一宗教信仰而增加人际信任与商业信任，认为信教与生意是可以分开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类型的道商重视“道”在自己生活与生意中的主导作用。道是道教的最高信仰，但它与其他神灵相比是无形无人格的，可以视为“泛神”。泛神可以理解为比一般神灵更广泛更为重要，但因为其无形无人格也可以理解为不是神。神是神秘的，道是神圣的，神秘的神与神圣的道，都可以与世俗社会形成张力。

3. 代表人物薛永新

四川成都恩威集团的董事长薛永新被称为中国第一道商，因为可能他是中国资产最大的道商企业家，其固定资产和流动资产5。2亿元人民币。2003年他荣登美国福布斯统计的中国百名富商名录，2004年被评为中国第七名慈善家，2005年被评为中国最有影响力百人中的第94名，2006年他的慈善捐款达三亿，成为西部慈善家第一人。

薛永新是开放型的代表人物，他1979年追随道教师傅李果珍，皈依了道教。师傅给了他一些中医秘方，用这些中医秘方他生产出在市场极为畅销的产品如洁尔阴。在他的信仰结构中，既有道教的神灵，又有道的信念。他总结自己以道治厂的经验，写有《大道·无为》（6）一书。

4. 信仰老子、孔子与释迦牟尼

薛永新供奉道教祖师老子的塑像。他说：“我在道教发源地—鹤鸣山的‘道源圣城’建了一座‘万圣宫’，把孔子、老子、**佛供在大堂中央。”对于老子的崇拜，薛永新重视的是道而不是神。修建万圣宫，他重视的是文化而不是宗教。

5. 道教三清神是自己的元神

道教的主神是“三清”，具体地说是原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中国大部分的道教宫观中，都在主殿供奉这三尊神像。薛永新相信三清，但他的理解与一般道教信徒不一样。他说：“三清指得是自己的元神。”元神是道教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大约与西方宗教的“灵魂”概念很接近。

6. 拜神就是拜心性，敬神就是敬自己

是不是还要朝拜宇宙之外那个最大的元神呢？薛永新认为没有必要朝拜：“拜自己的心性就可以了。时常检讨自己的心性，不要有任何的欲望，这就够了。”如何看待拜神敬神？薛永新认为，尊敬神也就是尊敬自己。他说：“敬神佛就是修心性，休息心性无非就是不乱贪、不乱想、不乱念。这些做到了就做到尊敬自己了，同时身心健康、延年益寿。当一个人的心性得到升华，就可以和神佛同处、与自然结合在一起，这难道不是尊重自己吗？”

（五）极端开放型道商

1. 宗教经济学的极端开放型特征

宗教经济学认为，极端开放型区位的人是“从张力最低的一端开始，即在宗教与哲学的分界点上开始”，“在这里我们发现人们几乎完全不想要宗教。重要的是他们不太愿意做无神论者或存疑论者，但是他们将只会接受一个非常遥远的和无为的超自然观念（我可以想象有某种更高的力量在宇宙中，但不是一个人格神）”。（7）

例如20世纪的基督教自由主义神学，否定道成肉身、耶稣复活等神迹，主张神就是自然的泛神论。这种泛神论对上帝的理解，某种意义上说就是“道”。相对于保守型的唯神是从，极端开放型信奉唯道是从。

2. 道商的极端开放型特征

道商中的极端开放型，是指那些信仰“道”超过信仰道教神灵的商人与企业家。他们认为道是超神、泛神、无人格神，或者认为道不是神而是规律，所以他们常自称无神论者，有些公开反对烧香叩拜神灵。道是老子在《道德经》中最早提出的概念，介于哲学与宗教的分界点上。极端开放型道商在信仰道的同时，也信仰老子与《道德经》。

他们运用《道德经》与道的智慧管理企业，并且深信企业的成功来源于“道”，有些成功者还做了“道与企业管理”一类的讲演，或出版了这一类的著作。他们对于与自己一样信仰道教的亲朋好友或企业家，并不增加信任。但他们信任同道、合道、信道的人，因为道本身就有道义、公道、道德的含义。

3. 代表人物陈霖生

我很早就听到一个未经证实的传说，香港青松观道教联合会原副主席陈霖生，出版了一本书，叫《只有道德经才能救中国》（8）。江泽民主席访问香港时，陈霖生将这本书当面赠给江泽民主席。汉泽民主席回到北京后，读后比较欣赏，让人寄钱给陈霖生，买了几十本，送给当时的主要国家领导人，一人一本，说明仅供参考。后来我做道商调查课题，将他列入了访谈者名单之中。访谈时，他离开了青松观，目前是香港呈祥投资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世界道学文化出版有限公司的社长，我们把他作为极端开放型的代表人物。

4. 从信神到信道

陈霖生从小入教，是神的干儿子。他说：“我小时候多病而家里又很穷，我母亲就把我过继给天后娘娘，所以我叫林生，奇怪的是我过继之后身体就好了，病就少了。”从这个时候开始，陈霖生与他母亲一起，一直信仰道教的神灵。长大后他曾到英国餐厅做服务员工作，回来香港后帮父亲做药材生意。一次特殊的经历，让他进入信仰的第二阶段。

他说：“从英国回来之后，在有一天到澎瀛仙馆看到了道书，《道德经》里写‘道可道非常道’，这句话，就觉得《道德经》这本书很了不起，我怎么以前没看过呢？比马列主义还要厉害，我就崇拜了这个《道德经》这本书，开始研究它。”

从那次经历开始，他在看到《道德经》的澎瀛仙馆举行了皈依道教的正式仪式，那是1987年，第二年，又在香港青松观道教联合会皈依道教。

5. 自称无神论，天天行道想道

陈霖生自称无神论，只崇拜道与《道德经》。他说：“我只念《道德经》，其他的我不读，我讲到底还是个无神论者，捉鬼画符的东西我不是。就像邓小平说的，我是中华民族的儿子，我要为中华民族做事。我的一生死到最后一口气，我也是中华民族的儿子，我要为他尽一点力量，我是道教信徒，我到最后一口气，也要以《道德经》为善终。”

他还说：“我在年初二拜的时候，就把《道德经》拜上，我要诚心诚意为《道德经》奉献一生。我天天行道想道，我希望天下人都高兴，不要有悲哀的家庭。”

6. 只信仰一个神：太上老君

陈霖生只信仰一个神，即太上老君。他说：“我每天都要拜太上老君。我每天早上都上三根香，摆点茶。”又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体验，但做过梦，在陕西陆关台梦到太上老君，说我跑到哪里，怎么干都会成功的，所以我感到我的事业也都是成功的。”

因为信仰老子，他不吃牛肉。他说：“我不吃牛肉，因为老子骑在牛上，感到牛一生很辛苦，死了皮肉什么都可以用，我还提议给牛超度。”

7. 遥远和无为的超自然：道

美国的极端开放型信徒，“他们将只会接受一个非常遥远的和无为的超自然观念（我可以想象有某种更高的力量在宇宙中，但不是一个人格神）”。（9）这个非常遥远和无为的超自然观念，非常接近中国的《道德经》之“道”。老子常用遥远与无为来形容“道”。老子说：“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10）这是形容道的遥远。老子又说：“道常无为，而无不为。”（11）这是标示道的无为。中国道商中陈霖生类型的，信道超过了敬神，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极端开放型。

（六）对四种道商类型的分析

1. 委身与张力程度递减

美国的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教授将信徒与潜在信徒划分为六级区位，他们发现从极端严格型到极端开放型，信徒对神的委身是递减的。中国道商也是这样，从保守型、温和型、开放型、极端开放型，道商对神灵的委身程度是递减的。

“张力是指一个宗教群体与外部世界之间的区别、分离和对抗的程度。”（12）据宗教经济学研究，高张力的宗教群体相比低张力的宗教群体更有活力，信徒的参与度高，是宗教发展的重要动力。从极端严格型到极端开放型，宗教张力是递减的，中国道商也是这样，从保守型到极端开放型，宗教张力是递减的。

2. 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的道商数量多

美国的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教授认为，在六个宗教需求区位中，保守型与温和型的信徒与潜在信徒数量最多。从我们的访谈中发现，50名道商中，划分在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中的最多。这两个区位的道商仍然很有宗教活力，企业成功率也普遍高于保守型与温和型。

3. 道商敬神也信道

为什么是这样呢？我们提出一个假设，因为道教的信仰有一个重要特点，是既信仰神，又信仰道。道商有的以敬神为主，有的以信道为主。以敬神为主的，有保守型、温和型。以信道为主的，有开放型、极端开放型。中国改革开放以来，道教界的总趋势是回归于信道，认为在信仰上道高于神。这个趋势也会影响道商，使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的道商很多。

从保守型、温和型、开放型、到极端开放型，道商对神灵的委身程度是递减的，道商对社会的张力是下降的，但道商对“道”的信仰程度是递进的。这就是说，道商的宗教热情并不会因为对神的委身程度下降而减弱，相反他们会因为对“道”的追求而宗教热情升高，事业成功率也增高。

三、宗教经济学的分析

（一）宗教经济学与中国的宗教市场

1. 宗教是市场，中国是宗教大市场

宗教经济学是宗教社会学研究的新方法，当前的代表人物是美国的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教授，代表作是这两位教授的著作《信仰的法则》。宗教经济学认为宗教也是市场，可以运用经济学的方法研究宗教。中国人口世界第一，宗教信徒逐年增加，目前信教人数已超过一亿。中国无疑是一个宗教大市场，正如中国是一个汽车大市场、电影大市场一样。

2. 宗教组织竞争宗教市场的占有率

有市场就一定有竞争。中国年轻人的信仰市场由文化革命前的几乎单一型转变为当前的几乎空白型，大多数年轻人处于无信仰状态。这种状态引起国内外宗教组织高度的商业敏感并纷纷前来抢占市场，正如汽车公司、电影公司抢占市场一样。基督教是全球最大的宗教“公司”，不仅历史文化悠久，经济实力雄厚，而且组织机构严密，传教意识强烈，目前它对中国宗教市场的占有率最高。道教是属于本土的、民族的宗教“公司”，佛教来自印度，但与中国文化有很高程度的融合，改革开放以来，这两个本土宗教“公司”有了很大的发展，对中国宗教市场有较高的占有率，并且逐年提高。

3. 宫观好像是宗教市场

中国目前是经济转型时期，国家计划经济转型为相对的市场经济。中国的宗教经济也发生了转型，正在向市场经济型转变。道教宫观与道士完全自养，国家不发经费。每一个宫观都有大量的经济活动，宫观的住持是经济法人，好像是一个公司的“经理”。有的“经理”善于经营，市场化程度高，宗教产品比较优秀，宫观就有活力并发展很快。每一个宫观好像是一个宗教市场，信徒们来这里有宗教活动的需求与精神信仰的需求，道士们以斋醮科仪满足他们的宗教活动的要求，以布道讲经或组织信徒祈祷、念经满足他们的精神信仰的要求。

4. 武汉市长春观的经济活动

武汉市长道观是全国道教十大丛林之一，是湖北省、武汉市道教协会所在地，没有国家财政支出，全靠自养。据我们调查，宫观的收入有下面几项。

（1）门票费。（2）香火费。（3）功德费。（4）灵塔费。（5）宫观房屋出租费。（6）经营收入，如素菜馆、茶艺馆等。（7）弟子供养费。（8）居士布施费。（9）道场科仪费。（10）宗教及其文化用品出售，如经书、道学书籍、法具、法衣等。（11）企事业捐助费。（12）沿海与海外化缘费。

宫观的支出有哪些呢？

（1）人员的开支。有每月的生活补贴，吃穿用的钱，看病的钱等。

（2）宫观的费用。宫观维修保养费，建设费，水电气，办公用品等。

（3）道场法具与科仪费。香、油、灯、道冠服饰、锣鼓等。

（4）交际、交流、教育费。接待来往，开会研讨，办道教培训班等。

（5）社会慈善费。救济救灾，支援孤寡老人，助学助贫等。

现在当一个好的宫观主持，不仅仅要信仰坚定，坚守道行，熟悉经书，还要能经营善管理，创造经济收入，维持宫观的收支平衡。在武汉市附近天台山上的宫观，曾经很兴盛，后因住持不善经营，人走楼空。天台山一带的宗教市场目前被佛教改为庙宇了。

5. 宗教市场的需求方与供给方

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教授说：“宗教经济是由一个社会中的所有宗教活动构成，包括一个现在的和潜在的信徒‘市场’，一个或多个寻求吸引或维持信徒的组织以及这（些）组织所提供的宗教文化。正如商业经济可以区分为供应因素和需求因素，宗教经济也可以作这样的区分。”（13）有市场一定就有需求与供给。需求方是宗教信徒与潜在信徒，他们需要神灵与崇拜，需要经典与学习。

供给方是各类宗教组织，供给神的形象物与照片、以及崇拜神灵的场所与方式；还提供经典、以及宣讲经典的场所与活动等等。在转型时期，宗教信徒的需求相比过去更大，更多元，更现代，一个宗教组织所能供给的宗教产品在数量、质量以及选择性方面如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它就有可能减少市场占有率或被市场所淘汰。

6. 道教是国产品

中国宗教信徒与潜在信徒目前主要在五大宗教组织即五个宗教供给商中选择消费，它们是基督教、天主教、伊斯兰教、佛教、道教。这五个供给商中只有一个是民族公司，即道教。民族公司应该具有更多占领本国市场的优势，但可惜它的市场占有率大概排名第五。这也不奇怪，中国的经济市场不也是这样吗？许多民族公司无法与国外的同类大公司竞争，结果国产品的市场占有率低于泊来品。为什么这样呢？因为一个宗教组织的市场占有率，与该组织宗教产品的质量直接相关。道教如果能够提高自己的宗教产品的质量，它会发展更快，竞争力更强。提高产品质量，需要有资金，道教目前的生产资金、流动资金都不足。

7. 道商对宫观的捐款

为了提高宗教产品的质量，就需要有更多的生产资金。根据我们的调查，道教大多数宫观的资金严重不足。武汉市长春观一年的收入，只有武汉市佛教归元寺的十分之一甚至于更少。为了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各宗教组织都采取了多项措施，其中一项就是更多吸收商人与企业家皈依信教。而商人与企业家在这个特殊转型时期往往人生大起大落，生意也往往兴衰无常，他们中间许多人渴望得到神的保佑。相互的需要使他们走到了一起。根据我们的调查，目前每个宫观的住持身边都有一群皈依的商人与企业家，即道商。宫观重大维修与开展重大活动时，离不开道商的捐款。道商是道教信徒中一个特殊的群体，相比一般信徒，他们对金钱有更多的欲望，对金钱有更多地占有，对宗教组织有更多的金钱奉献，渴望神灵对他们的赚钱有更多地帮助。

8. 功利性很强的道教与道商

中国宗教历来被研究者认为是功利性很强的宗教，尤其道教，这是指信徒对神灵有一种直接的交换意识。我给宗教组织钱财，给神烧香叩拜，换来神保佑我发财与身体健康。中国道商中有一种给神许愿与还愿的仪式。我将要做一笔大生意，首先许愿，如果神保佑我成功的话，我会拿出多少钱感谢神，我会拿出多少奉品崇拜神，我会做一场仪式赞美神。生意成功之后，道商会兑现自己的诺言，举办相关仪式，这叫做还愿。生意如果不成功，道商不仅不还愿，个别人会咒神，骂神，打神，马来西亚的道商洪祺宏就是这样的例子。这是赤祼祼的人与神的利益交换，中国几千年的民间宗教、道教都有此传统。

9. 新理论、新方法获得检验

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教授在《宗教的法则》中文版序言中说：“这意味着我们的命题现在将被对于中国宗教生活的研究所检验，有些命题很可能会被这些研究所修订。”（14）宗教经济学主张宗教是人与神的条件交换，宗教是一种经济与市场现象，这种新理论在功利性、交换性很强的中国宗教环境中很容易得到检验与认同。

宗教经济学也是一种新方法，我们在进行“中国经济转型时期的道商”研究课题时，运用了这一新方法。例如对50名道商的区位分型中，借用了宗教经济学的六级分型方法，不过根据中国道商的信仰实际情况，我们略有改动，只采用了四级区位分型。

下面，我们仍然运用宗教经济学的方法，研究道商参与宗教仪式活动的情况，我们将此视为道商进入宗教市场的消费支出。神灵对道商经营的帮助，神灵对道商信任度的帮助，我们视为道商宗教消费的获得与回报。

（二）进入宗教市场：道商参与宗教仪式活动

1. 宗教仪式活动好像文化市场

宫观有时好像一个文化市场，尤其是举行宗教仪式活动的时候。要求举办仪式的信徒好像是文化消费的顾客，消费就要交费，大的仪式很贵，几万元，小的仪式便宜，几千元。实施宗教仪式的供给方好像是文化表演者，要为信徒表演一场文化节目。经济规律在这里是适用的。同样的仪式，在著名的长春观做，收费高于县市一般宫观，因为长春观的仪式做得质量高，所以价格高。要求到长春观做仪式的信徒多，市场需求大，所以价格高。长春观是著名宫观，有著名住持，名牌效应导致价格高。

以上是看得见的支出与获得，还有看不见的支出与获得，它不是金钱与产品的交换。道商对神的信仰与祈祷，是精神上的支出，神灵对道商的鼓励、安慰，是道商精神上的获得。这是在宗教市场里的非物质交易，是更重要的交易。

2. 保守型道商积极参与

保守型道商特别积极地参与群体仪式活动，对神灵的委身程度最高。神的旨意，他们通过打卦、抽签、预测等道教法术去探求，得到神的旨意后坚信不移，完全执行。

黄碧莲谈到宗教活动时说：“我们家里就有神堂，很多村里的仪式都在我们家里做，所有重要的仪式，我都参加。比如驱鬼，祈福，玉皇诞辰，我只要有时间一定参加。个人宗教仪式有祈祷、打坐、读经、念佛等，每天都有的。在我们家中，每天都要拜拜的，要给神敬香茶，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是先给神供奉的。每天我们都要全家人一起对神进行供奉的。初一、十五等重大的日子我们会进行的更加隆重。”

黄碧莲不是一个宗教理论者，很少讲经论道。她是一个道教实践者，用道教来指导她的生活与生产。她非常严格地遵守着禁戒：“不杀生，不喝酒，不说谎言，不淫荡，行善积德，敬神灵。”她相信报应：“神对行善者神会奖励他，对行恶者神会惩罚他。我们这里有一个商人，唯利是图，坑害他人，虽然他赚了很多钱，但一场大火把他的店子烧了，一贫如洗。当地人都说，是神惩罚了他。”

3. 温和型道商较多参与

温和型道商较多参与宫观的宗教仪式，较多进行个人的修炼。他们相信神灵能够赏善罚恶，对神灵有很多的精神付出与金钱奉献。他们中间也有人用法术探测神的旨意，但对于预测结果并非全信，也并非完全执行。

甘汉珍在长春观，花钱请道士做大表仪式，大表上写着信徒的愿望，道士通过隆重的仪式将大表送上天庭，交与神灵，请神灵保佑。

甘汉珍说：“2000年,我老公在中科院做实验。当时到了关键时刻,我上了个大表,有两个人做（仪式）。内容一个是我希望我的老公能够成功,另一个是师傅让写的，写我的老公能够获得国家大奖。国家大奖我连想都没有想过,那是国家大奖啊,怎么可能呢？写上就写上吧。到了10月份的时候，我的老公得到国家科技部的一等奖。这件事对我和我的家人触动很大，从那次起就开始峰回路转。大奖得了后，就有好多人请他合作，把他发明的专利卖钱，这几年就很顺。”

在个人修炼方面，她说：“醒来第一感觉常常的是有一个咒感，自己就念一遍，还有一些是我个人秘密，不能讲的。”

4. 开放型道商较少参与

开放型道商较少参与宫观的宗教活动，但注重个人的修炼活动。在集体或个人的修炼活动中，他们不注重传统的外在形式如烧香叩拜，而重视心性的修养如心静无欲。

薛永新很少到宫观中参加集体的宗教仪式，参加时也是出于对宫观的礼节。他说：“我还是时常到庙里去，见到佛神也都是要拜的。这是基本的礼节。一切顺其自然。有时间就去。差不多一个月能去一到两次。”

他更多实行的是个人的修炼。他说：“主要是自己修行了，修行主要还是靠个人的。”又说：“每天思过，早晚练功。练功指得是内功和外功。这两种功夫我都要修行，这是道家讲究的动静结合。”

在因果报应方面，薛永新是相信的。他说：“做了坏事就会又恶果，没有谁可以跑的掉。有些做了坏事的人虽然法律没法制裁，但在其他方面还是一定会受到报应的。这里捞到的好处，在那里就会跑掉。”但他认为，因果报应并不是在冥冥之中有什么神在操纵，而是依据人的努力。他说：“不要相信命运。要相信自己的努力。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又说：“不是什么样的人都是有求必应的。所以最关键的是自己要改，要悔过。和基督教讲的忏悔是一样的，要检讨自己犯过的错误，努力悔改。这叫自救。”

5. 极端开放型极少参与

极端开放型道商型不参与或极少参与宫观的宗教活动，参与时也是以道文化的心态看待。他们中间有些人公开反对烧香叩拜神灵，注重道教理论与经典。但是他们重视个人修炼，法术运用的兴趣超过崇拜神灵的兴趣。

陈霖生是这个类型的代表人物，宫观里的集体性的宗教活动，他基本不参加。“宗教活动我是观摩，因为我还是无神论者。···现在不参与只是写文章，原来参与也读经，法式我不参加，因为我对诵经不熟悉。” 在个人修炼方面，除了拜太上老君外，他还打坐。每天都要打坐，打坐跟鬼神无关，完全是为了养生。

关于神灵是不是可以赏善罚恶，是不是给人以报应，他说：“没有这回事，我研究这么久，不是神来赏罚，而是人的能量，被人骂坏，这样多了，就是能量，就产生了不好，报应是来自能量。世界上没有鬼神，每个人都有本能的能量，如果你本能的能量与自然的能量共振，就产生一种超异功能。”

陈霖生对于道教经典理论的崇拜与研究很多，他每天都要诵读《道德经》，每年初二要拜《道德经》，他还用许多时间研究《道德经》，出版过一本著作：“《道德经》的实用价值（哲学部分）”。（15）他在1989年《中国道教》杂志上发表“道祖颂——宗教祈祷世界和平”。（16）祈祷文有这样的内容：“老子呵!我们的道祖，道德经呵!我们的圣经，我们崇拜永恒，坚贞来自理智、科学、实用，永恒发自四大精神：人创造人；人创造社会；人创造鬼神；入世为人为己。”

6. 个人的道学理论修养与心性修炼仪式

不同区位类型的道商群体，参与宗教仪式的程度是不相同的。这里说的宗教仪式，分为两类，一类是大型的集体仪式，大多在宫观里举行。另一类个人的道学理论修养与心性修炼仪式，大多在信徒的家中举行。

道商进入宫观参与宗教仪式，不同区位的类型参与度不同，参与面不同。总体上说，保守型对集体宗教仪式的参与度最高，温和型其次，开放型的参与度低，极端开放型最低。

从参与面来看，保守型、温和型在宫观里参加集体宗教仪式最多，但个人道学理论修养与心性修炼较少。开放型、极端开放型在宫观里参加集体宗教仪式最少，但个人道学理论修养与心性修炼较多。

7. 市场型的宗教经济更有活力

社会经济有垄断型的，有市场型的。宗教经济也有垄断型的，有市场型的。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教授比较考察了美国与欧洲的宗教经济之后，认为市场化的美国宗教有活力并参与程度高，垄断型的欧洲宗教缺乏活力并参与程度低。总之，市场型的宗教经济优于垄断型的宗教经济。（17）

在这次中国道商调查访谈中，我们发现，一个地区的社会经济越市场化，这个地区的道教经济越市场化。一个地区的道教经济越市场化，这个地区的道商经济越活跃，表现为道商的宗教参与度高，也表现为道商的经济实力雄厚。

香港的社会经济与道教经济市场化程度比大陆高，香港的道商比大陆有活力，参与程度高，经济实力雄厚。大陆沿海地区社会经济与道教经济比内地市场化程度高，沿海的道商比内地道商更有活力，参与程度高，经济实力雄厚。

（三）获取宗教回报：道商的生意与信任

1. 宗教是人与神的条件交换

宗教经济学认为，宗教是人与神的条件交换。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教授说：“在追求回报中，人们会寻求跟神的交换。”（18）有些人批评这种观点，认为西方宗教是奉献性的不求回报的宗教，把宗教看成经济交换降低了宗教的神圣性。但是这些神圣性的信徒充其量只是不求现实的回报，而要求遥远的回报或彼世的回报。

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教授说：“在回报稀少，或者不能直接得到时，人们会形成并接受在遥远的将来或者在某种其他不可验证的环境中获得回报的解释。”又说：“彼世的回报是那些只有在一个非经验的（通常是死后的）环境中取得的回报。”（19）

2. 道商渴望赚钱与信任度的回报

商人企业家的职业是赚钱的职业，不赚钱就意味着事业失败，公司企业要破产，所以赚钱是道商渴望从神那里获得的回报。商业企业是弱肉强食，尔虞我诈最严重的战场，商人企业家往往患有人际信任与商业信任缺乏症。获得信任感，包括自己对他人的信任与他人对自己的信任，也是道商渴望从神那里获得的回报。当然，道商的回报期待还有许多，赚钱与信任不过是物质期待与精神期待的代表而已。

从一般宗教学的角度看，宗教是神圣而超越利益的。从宗教经济学的角度看，宗教是人与神的条件交换。对于道商来说，他们信仰道教而参与了宗教消费。宗教消费的支出是参与各种宗教活动，宗教消费获得是生意的成功、信任度提高等。不同区位的道商，对于从神那里获得的赚钱回报与信任度回报，评价是不同的。

3. 保守型道商：神决定赚钱与信任

保守型道商，完全肯定信教对于经营的帮助，将企业的经营成功完全归功于神灵。保守型道商的人际信任与商业信任观非常简单，完全由神灵决定。离开神灵，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黄碧莲说：“过去我们做生意，把货物给商人，钱总是收不回来。后来我们遇到来要货的商人，见面之后，签合同之前，我们会乘他不注意的时候，到神堂去打卦。打卦后才决定，是否与他做生意。这种经营方式导致我们走上了成功。”

黄碧莲说：“商业领域很险恶，能不能信任他人，我们们完全依靠神。神让我们信任一个人，我们就信任一个人。神让我们不相信一个人，我们就不相信一个人。”她还说：“我们知道社会上有好人有坏人，我们依靠神，可以知道谁是好人，可以信任，谁是坏人，不可以信任。”

4. 温和型道商：肯定信教对赚钱与信任的帮助

温和型道商，比较肯定信教对于经营的帮助，为了还愿神灵，他们更加积极地烧香叩拜，捐款捐物，为宫观做功德。温和型道商也比较肯定信教对于增进信任的帮助，包括人际信任与商业信任。

关于经营，甘汉珍说：“好像我的信道这个方面对我的成功也有很大促进，当今这个社会,有大部分人欺诈的东西特多,假的东西多,虚的东西多,但是有信仰的人讲究实在。”

关于信任，甘汉珍说：“如果不信教，对待一般的商人怀疑心会大一些，信教以后对别人的信任度要高一些。”尽管如此，她会应用预测神意的法术：“因为我有选择的武器，有道教的这个工具来预测，···预测八字很重要,天干和地支很重要。”

5. 开放型道商；信教与生意分开，信任依靠制度

开放型道商承认信教对企业的帮助，但神不可以直接帮助一个人发财，发财要靠人的努力与遵循规律。他们不因为某人与自己同一宗教信仰而增加对他的信任，认为信教与生意是可以分开的。

薛永新认为早期的事业成功，是因为道教师傅的帮助。师傅传道给他，还将中医秘方传给了他。他说“没有我的师傅，就没有我今天的恩威集团。他是我们集团的祖师爷。”有一本书，《道与人生》（20），专门介绍薛永新以道治厂，柔性管理，无为而治的经营理念。

薛永新曾被自己非常信任的一个下属出卖，造成个人声誉与公司经营的最低谷。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他的人际信任度很低。他说：“信得过信不过是要靠制度和监督体系的。古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错误的。我过去就误入了这个圈套。用人要疑，疑人要用。就算是亲兄弟、亲父子在公司管理上也必须按规章制度办事。法制、制度与信任无关。一切按制度规划来做才不会出错。”

6. 极端开放型：神无帮助，道有帮助

极端开放型道商信道胜于信神，相信有道就有钱。他们运用道的智慧管理企业，并且深信企业的成功来源于道。他们对于与自己一样信仰道教的亲朋好友或企业家，并不增加信任。但他们可能信任同道、合道、信道的人，因为道本身就有道义、公道、道德的含义。

在经营方面，陈霖生认为信道对他的生意有帮助，只要信道就会有钱。他说：“我坚信《道德经》，就是我会有钱，我的生活就会好，我的儿女都会好，我感到我的下一代会更有钱，我的儿子会比我闯出更大的成绩来。因为信道，用道的观点去处理生意，用道的方法去发掘商机，用道的方法去与人沟通，你不要怕不会有钱，一代会比一代更有钱，一代会比一代更强。”

在信任方面，陈霖生认为，“不会因为某人信道教或者基督教就会更相信某人。”他又说：“我不因为天天上过香就会去相信别人。” 怎么解决家庭与企业的信任问题，他说：“所以要宣传道，就是无争，无求，无恨。”

比较有特色的是，陈霖生解决商业信任的一个办法，是运用道的法术，比如看相。他说：“我对人细心观察，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从他的相来判断可靠不可靠，感觉不可靠的地方就要来验证他是不是可靠。我对候爷说过，你对道教的虔诚是第一的，但是对众人的了解我是一流，以后谁会叛变我都知道，他的相貌眉眼和讲话的声调构成了信或不可信，···我把它运用到生意里很少出问题。”

7. 保守型最肯定神的帮助，极端开放型最肯定道的帮助

以上四个类型，对于宗教回报的评价不同，但呈现出规律。经营方面，保守型认为，神决定一切，也决定了经营的成功。温和型认为，神对于经营成功，有很大促进作用。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认为，神与生意没有直接的关系，生意靠人经营，但“道”可以帮助道商的生意。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有差别，开放型将道视为理性与规律，遵循理性与规律就可以经营成功。极端开放型将道视为超神与泛神，只要祈祷地信道，就会有钱，钱会越来越多。

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对神灵的过度依赖，不利于道商经济的发展。漳州有一批保守型的道商，例如黄碧莲，一言一行，生活与生产，完全听命于神，形成神垄断的宗教经济。它与国家垄断的宗教经济一样，宗教缺乏活力，生意规模不大。这个类型的道商，没有发展出经济实力很大的企业。相反，在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的道商中，经济实力更大一些，几个亿元以上的道商，都在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中。

在信任方面，保守型认为，信任不信任，完全由神决定，没有人际信任，只有神际信任，神决定人的信任。温和型认为，神帮助他们增进了人际信任与商业信任。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都认为神灵与信任无关，那么信任依赖什么呢？开放型认为一切依靠规章制度，靠监督体系。极端开放型认为一切依靠“道”，依靠道德、道义、公道。

8. 道商与神的交换，绝大多数成功

根据访谈，50名道商信教的动机，绝大多数是因为生意不顺，希望神能保佑自己发财。或者因为残酷的商战失去了人际信任与商业信任，陷入了心理与伦理危机，希望神能使他增加信任感。

从调查结果看，绝对多数道商认为信教对于经营起了很大的帮助作用，对于建立信任也起了很大的增进作用。如果说宗教是人与神的条件交换的话，那么道商的交换是成功的。正因为交换成功，所以道商对神的信仰与信任会加深，还会有更多的商人企业家加入到道商的队伍中来。

四、结论

中国道商的分布特点，一是以漳州、潮州一带沿海地区最多。二是湖北、四川、江苏等内地道教大省其次。二是道商往往分布在道教名山周边的城市。四是道商往往围绕在道教著名住持身边做他们的弟子。五是漳州、香港、台湾、东南亚华侨中，许多道商围绕在道教协会、道教文化机构周围。道商的经营种类各种各样，其中有几项生意与道教文化有着密切关系，它们是制药与保健业、房地产与建筑业、道教佛教用品业。

“区位，是共有特定宗教喜好（需要、趣味和期待）的潜在的信徒市场区段。”（21）两位教授将信徒与潜在信徒划分为六个区位：极端严格的、严格的、保守的、温和的、开放的、极端开放的。我们访谈调查的50个道商，与此六个区位比对，全部分布在保守、温和、开放、极端开放四个区位之中。

西方六个宗教需求区位中，保守型与温和型的信徒与潜在信徒数量最多。从我们的访谈中发现，50名道商中，划分在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中的最多。这两个区位的道商仍然很有宗教活力，企业成功率也普遍高于保守型与温和型。

从保守型、温和型、开放型、到极端开放型，道商对神灵的委身程度是递减的，道商对社会的张力是下降的，但道商对“道”的信仰程度是递进的。这就是说，道商的宗教热情不完全会因为对神的委身程度下降而减弱，相反他们会因为对“道”的追求而宗教热情升高，事业成功率也增高。

中国是一个宗教大市场，正如中国是一个汽车大市场、电影大市场一样。有市场就一定有竞争。中国年轻人的信仰市场由文化革命前的几乎单一型转变为当前的几乎空白型，大多数年轻人处于无信仰状态。这种状态引起国内外宗教组织高度的商业敏感并纷纷前来抢占市场。一个宗教组织的市场占有率，与该组织宗教产品的质量直接相关。道教如果能够提高自己的宗教产品的质量，它会发展更快，竞争力更强。

中国目前是经济转型时期，国家计划经济转型为相对的市场经济。中国的宗教经济也发生了转型，正在向市场经济型转变。有市场一定就有需求与供给。需求方是宗教信徒与潜在信徒，供给方是各类宗教组织与团体。供给方提供宗教的产品，需求方消费宗教的产品。

当前每一个宫观都有大量的经济活动，宫观的住持是经济法人，好像是一个公司的“经理”。有的“经理”善于经营，市场化程度高，宗教产品比较优秀，宫观就有活力并发展很快。这符合宗教经济学的一个原理：市场型的宗教经济优于垄断型的宗教经济。

中国宗教历来被研究者认为是功利性很强的宗教，尤其道教，这是指信徒对神灵有一种比较直接的交换意识。宗教经济学主张宗教是人与神的条件交换，宗教是一种经济与市场现象，这种新理论在功利性、交换性很强的中国宗教环境中很容易得到检验与认同。

从一般宗教学的角度看，宗教是神圣而超越利益的。从宗教经济学的角度看，宗教是人与神的条件交换，对于道商来说，他们信仰道教而参与了宗教消费。宗教消费的支出是参与各种宗教活动，宗教消费获得是生意的成功、信任度提高等。不同区位的道商，对于从神那里获得的赚钱回报与信任度回报，评价是不同的。

保守型认为，神决定一切，也决定了经营的成功。温和型认为，神对于经营成功，有很大促进作用。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认为，神与生意没有直接的关系，生意靠人经营，但“道”可以帮助道商的生意。开放型与极端开放型有差别，开放型将道视为理性与规律，遵循理性与规律就可以经营成功。极端开放型将道视为超神与泛神，只要祈祷地信道，就会有钱，钱会越来越多。

根据访谈，50名道商信教的动机，绝大多数是因为生意不顺，希望神能保佑自己发财。或者因为残酷的商战失去了人际信任与商业信任，陷入了心理与伦理危机，希望神能使他增加信任感。从调查结果看，绝对多数道商认为信教对于经营起了很大的帮助作用，对于建立信任也起了很大的增进作用。如果说宗教是人与神的条件交换的话，那么道商与神的交换是成功的。

作者简介：宫哲兵，武汉大学哲学学院宗教学系教授。杨凤岗，美国普度大学中国宗教与社会研究中心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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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2）（3）（4）（5）（7）（9）（12）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信仰的法则》第349、261、260、260、259、258、258、346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

（6）薛永新《大道·无为》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

（8）陈霖生《只有道德经才能救中国》，香港聚贤馆文化有限公司出版，1996年。

（10）老子《道德经》第25章。

（11）老子《道德经》第37章。

（13）（14）（17）（18）（19）（21）罗德尼·斯达克和罗杰尔·芬克《信仰的法则》第237、2、269、343、343、349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

（15）陈霖生《道德经的实用价值（哲学部分）》，香港宏大印刷设计公司出版，1993年。

（16）陈霖生“道祖颂——宗教祈祷世界和平”，《中国道教》1989年第3期。

（20）吴野、张家钊《道与人生》，巴蜀书社，199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