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般
社会阶级在社会学的思考中一直都占有关键性的地位,在宗教社会学中,韦伯的分析中,社会阶级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概念;马克思的研究虽着墨不多,但宗教的社会阶级性显然也是无庸质疑的。欧美近代宗教社会学的研究中,社会阶级这个概念虽没有特别的重要,但也一直会受到关注;反观台湾的宗教社会学研究中,这个概念几乎没有被正面对待,也许迄今为止,社会阶级确实不是理解台湾宗教现象的重要变项,但似乎也不宜全然无视其存在。本文在这样的反思下,尝试运用问卷资料,初步尝试解析台湾宗教变迁的社会阶级特性。
一、有关社会阶级的一些宗教社会学研究
在古典三大家中马克思和韦伯对这个概念都有很深入的讨论,在宗教社会学的研究中亦然。马克思对宗教的讨论不多,但除了早期将宗教视为人类异化的产物外(马克思1843),宗教作为一种统治的意识形态工具成为马派的主流看法。宗教经常被除政治化,而被建构为永恒的、普遍性的信仰,而以此遮盖现实世界中极端的不平等。这种看法除了是经验现象的分析外,同时也包含了对宗教最厉害的批判;但列宁在分析德国农民战争的讨论中,则宗教不只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而是阶级斗争的工具:保守阶级以天主教为号帜,改革的阶级则以路德教为其意识形态,而闽采尔则以重洗派其革命语言的来源(Engles,1850)。
韦伯对社会阶级与宗教关系的讨论比较复杂,但大抵不同的社会阶级和不同宗教论述之间具有不同的亲和性为其论述的主轴。不同的社会阶级因其社会生活的形态而有不同的宗教,农民、骑士、工匠人、知识分子……等都各自较为可能的宗教的擔网者;此外他也认为,特权阶级偏向于发展出以特权为正当性的神正论,而无特权阶级则对痛苦的神学有特殊的偏好。简略地说,在这些讨论当中,不同的社会阶级倾向于“产生”出不同的宗教,可以作为这种讨论的基调(Weber1989);但《新教伦理》一书的讨论则是逆转此种的思考,宗教在此成为塑造社会阶级的内在动力,扼要地说,加尔文主义对其信徒所造成“非人性(inhuman)”的内在紧张度,乃是现代资本家阶级在西方近代复杂的历史条件下孕育出来的必要条件(Weber 2007)。总而言之,对韦伯来说,宗教在不同的历史脉络下,可以和社会阶级间,透过亲和性的牵连,产生其为复杂的关联。
这两个传统相当程度地影响了后世宗教社会学的分析。在美国,最善继这两个传统的却是二十世纪初的正统派神学家尼布尔(Richard Niebuhr),他的《宗派的社会来源》(1929)表达了对这两个传统的综合。韦伯和他的同事特尔慈所作教会相对于小宗的理想型讨论,是尼布尔有意识地继承的分析概念,而韦伯与马克思对社会阶级与宗教关联的讨论,则表现在尼布尔基督宗教中的“宗派与社会阶级”关联的讨论;此外,马克思的愤怒与批判也意外地在尼布尔作为基督宗教的先知的愤怒与批判中显示出来。
社会阶级在尼布尔的分析中并非是唯一的来源,种族/族群、地区也都可能是宗派形成的社会来源。不同的宗派与不同的社会阶级、族群/种族都和地区有可能形成明显的重合,这其中以社会阶级是为重要,但在一些情况下其他因素可能更为重要。尼布尔对宗教改革的分析,某个程度近于列宁的德国农民运动的分析,但认为宗教动力有其主动的意义,这一点则近于韦伯。就阶级的观点看,尼布尔认为,加尔文和路德两派基本上为中间阶级发言,也因此根本无法满足下属阶级的需要,甚至于对代表下属阶级清教运动与重洗派运动进行严厉的迫害;在英国则有圣公会迫害贵格会运动等【1】;在其后的发展中,这些宗派或如路德会结合了贵族阶级,或如贵格会因第二代成员成为主体并因为成功的阶级流动而逐渐定型为中产阶级的教会,而与下属阶级逐渐疏离,因此又有另一波的下属阶级的宗教运动兴起。
美国的基督宗教则一方面承续了新教改革后宗派分裂的结果,另一方面则因为移民历史、南北对抗、西部拓荒等历史经验,而形成了具有美国独特经验的宗派分裂大势。不仅新教、天主教、犹太教壁垒分明,新教中存于欧陆的不同宗派在美国更进步的分裂,如黑、白教会,同一宗派中不同原国籍的教会、不同地区的同一教派之分裂等(参阅Neibuhr 1929;Pyle and Davidson 2003)
社会阶级与宗派间的纠葛在尼布尔的眼中基本上视为是“道德性的失败”,尼布尔虽然理解基督福音在一时一地中成长必然会以一时一地的社会条件表现出来,这种情形却不是一个应该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对他来说,在宗派的分裂的相互拒斥中,基督信仰核心的“福音的手足伦理”已经黯然无光,反倒是族群、种族和社会阶级的立场在美国历史上被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Niebuhr1929)。
Luckmann(1967)则在「无形的宗教」一书从社会阶级与宗教归属的关联来理解世俗化的过程。大抵,欧洲传统宗教的主流阶级都是社会的统治阶级,但二十世纪中叶以后许多宗教社会学的实证研究都显示,基督宗教的主体阶级已由原来社会的主流阶级转为被现代化所逐渐边缘化的阶级,例如都会地带的宗教明显地较乡村地带衰微,这是欧洲“社会世俗化”的重要现象;但美国基督宗教的主体仍是都市的中产阶级。但这一步分析则发现,这些中产阶级的教会所宣讲的内涵其实已经充满现代世俗社会的讯息,因此是“宗教世俗化”的表现。
近来许多的研究都指出,有一些迹象显示宗派的社会阶级分化已有逐渐削弱的趋势,而且“跨宗派”的现象益增,例如相当可观的信徒在宗派间游走,或者选择没有固定派归属,越来越多的人不认为宗派的归属的重要性,宗派间的合作与对谈日益增多等(Wuthnow1988)。尽管如此,美国社会阶级、种族、地域所形成的宗派壁垒,在一些指标上仍然维持基本的格局,如传统上层阶级的都会的信徒仍然有较高比例的优势阶级成员,信徒的平均收入仍然高于平均值……。简言之,宗派间的社会经济地位的差距虽有缩小的趋势,但基本的相对位置仍如从前(如Roof1979;Ryle2006),特别黑、白教会的壁垒仍然分明(Park2002)。
Wuthnow(1988)进一步指出,在宗派间社会地位差距缩小的情况下,宗派反而可能强调自身特色而与其他宗派不同的符号。Ammerman(2000)年所引述的研究则指出,在549个堂会中,仍然有55%的新教教会认为他们是宗派坚强的承担者。这种源自于社会阶级的现象,尽管已经逐渐削弱,但已凝结为宗派特性,而将持续在二十一世纪的美国社会中运作。
美国教会的宗派重要性虽然有逐渐弱化的趋势,但同时却也产生了新的裂缝。Wuthnow(1988)综合宗教社会学的研究指出,国家所带动的社会变迁强力冲击了美国宗教,其中教育程度普遍提升至为重要。教育提升一方面使得各宗派间的平均教育程度的差距降低,但另一方面教育程度却也成为区别神学主张的自由派与保守派最为重要的判准。自由派与保守派的大分使得许多教会内部产生了严重的裂痕,甚至于使得不同宗派之别的很重要性不若先前,但却也「制造」了另一种分裂【2】。在许多几乎重要社会议题的量化研究中相当一致的显示,宗派的不同仍具明显作用,但自由派与保守派的分别往往更为显著。
不管如何,欧美宗教的研究中,社会阶级似乎已不再是学者专注的一个重要概念。Harvey(2008)就说:“如果说种族、阶级和性别形成了当代人文学界学术研究中知名的三位一体,这三位一体的圣子-阶级-在美国最近宗教史中,有时候却已成了孤儿”。这种情况可能意味着社会阶级对宗教的直接作用已逐渐削弱,其直接作用可能被社会网络或社会化所取代(Prak2002);或者社会阶级的作用已经凝结于宗派之中
而致丧失了其可见度,或者其明显的社会作用已为教育程度这个变项所取代(Wuthnow1998)。
社会阶级在台湾的宗教社会学的研究中似乎始终没有成为一个重要概念,除了可能因为学者本身研究兴趣使然外,主要原因可能还在台湾晚近宗教的现象的特性。大抵,社会学家所专注的现象多在1949年之后,四九年之后的宗教现象离不开国民党政府迁台所造成的剧烈转变。整体社会的转变主调是,国家政府及与之来台的一、二百万军公教为主体,对台湾社会所造成的影响,而宗教现象则除了政府以及这些军公教扮演一定角色外,也与同时来台的大量宗教人员开始传教工作有关。大抵,国民党政府的治理政策对台湾的宗教现象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此外,四九年来台的“军公教”本是其实是社会阶级的概念,但因为他们是在极为特殊的历史过程中注入台湾社会的,因此其社会阶级的同质性反到被“族群”,即所谓外省人的特性所掩盖。
简言之,中国化、现代化是国民党政府迁台后主要的社会过程,四九年后台湾的宗教变迁势必环绕这个主轴而开展;加以战后的社会动态以及新注入的大批宗教人员,使得移民群体以及长期处于社会边缘的原住民社会中,产生了极为有趣的皈依风潮,不同族群的不同宗教信仰模式很自然地也成为学者的关注。国家政府、中国化、现代化和族群是近来台湾宗教社会学几个最为重要的概念,但社会阶级并不是。
虽然如此,在一些(有关)宗教的研究中多少仍然会提到社会阶级的因素。比方说,日治时期现代化促动的一系列宗教变迁中,有一些社会阶级开始崭露头角,如儒家文人阶级的儒教复兴运动(李世伟1999);基督长老教会中开始孕育一批西化的都市中产阶级(吴文星1992)等;四九年之后的社会阶级现象则特别在教派研究中会提及,如一贯道发展过程中社会阶级特性的转变(林万传);新兴宗教(现象)中特定宗教团体的社会阶级或(职业)的分布情况(陈杏枝2003;丁仁杰2002;林本炫1996;郭文般1996)……等。但这此研究的焦点都不在宗教的社会阶级特性,社会阶级(或职业)仅是顺便提及或甚至只在介绍研究样本时略为提及而已,多未予以深究。
对各宗教以及宗教变迁的社会阶级特性的研究缺如,对台湾宗教社会学研究来说未尝不是一个缺憾。四九年的社会动荡以及其立即性的影响,已逐渐过去,八七年解严前后新兴宗教的风潮以及政教关系的重组似也已逐渐退却。过去环绕党国、族群的宗教现象,有可能因而逐渐淡化,在这种情况下或许社会阶级这个因素将逐渐成为在宗教场域中运作的重要因素,因此本文试图在这一方面做一次初步的探讨,希望能够在台湾宗教社会学的研究当中至少有一些与社会阶级比较有直接关联的研究。
二、资料与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使用SPSS中的多元逻辑回归(Multinomial logistic regression),资料为中央研究院社会学研究所「台湾社会变迁调查计划」的资料,在本文的分析中,使用的是1994年至2004年间三波调查共同资料的整合,样本一共有5668位。
主要的依变项是各个自我认定宗教类属的变化情况。问卷中受访者除了回答目前的宗教外,同时也回答以前所归属的宗教。目前宗教的分布情况如下;无宗教有894位占全体样本的15.8%,民间信仰者有1796位占31.7%,佛教有1673位为29.5%,道教有701位共12.4%,基督宗教(天主教和新教)309位为5.5%,各类新兴宗教并为一类共286位共5%;先前宗教的分布情况则呈如下分布:无宗教1317位为23.2%,民间信仰者有1818位32.1%,佛教徒有1316位为23.2%,道教徒750位为13.2%,基督宗教共276位4.9%,新兴宗教172位为全体样本的3%。
根据这两个分类再将所有受访者依各宗教区分成四类受访者。例如民间信仰这一个类可区分成四类人:目前和先前都是民间信仰者(忠诚民间信仰者)、目前是但先前不是(入信民间信仰)、目前不是但先前是(离开民间信仰)以及目前和先前都不是(非民间信仰),其他(非)宗教类属(无宗教、佛教、道教、基督宗教、新兴宗教)也都作同样的处理。这四类的人数量大,在分析中作为参考类属,透过与参考类属的比较,我们可以认定各个宗教的主体(忠诚信仰者)、离开者、进入者的社会阶级组成,借以理解各宗教的主体及期变迁的社会阶级特性。
社会阶级是最重要的自变项。我们依据受访者的职业以及收入来源两题,将所有受访者分成企业主(376位6.6%)、小自营主(1181位20.8%)、专业管理人员(589位10.4%)、半专业人员(909位16%)、低阶白领及劳工(1473位26%)、家管(863位15.2%)、学生(263位4.6%)等七类。此外基于过去许多学者的研究,我们将教育程度分成国小、国中、高中、专科、大学以上)、和族群,分成原住民(111位2%)、闽南(4221位,74.5%)、客家(646位11.4%)、外省人(682位12%)四类。也当作重要自变项,这两个变项在台湾社会都具有一定的社会阶级意义。在一些分析中样本数不足的情况下,社会阶级的家管和学生并成一类,族群的外省和原住民则并成一项。
此外,我们控制了年龄、性别(女2913位51.4%;男2755位48.6%)和都市化程度等三个变项。年龄为受访者受访时的实际年龄;都市化程度则是受访者居住地的行政阶序,由院辖市直至最底层的乡级。
三、研究发现
这个小节中我们先叙述目前自我认定的(无)宗教归属和社会阶级的样本分布情况,其次再透过多元逻辑回归的分析,在控制其他变项之后,解析各个自我认定的宗教归属之内部的忠诚信徒、移入、移出信徒的社会阶级特性。
《表一:目前自我认定(无)宗教归属和社会阶级的样本分布表》
|
社会阶级 |
统计 |
目前宗教 |
企业主 |
专业管理 |
小自营主 |
半专业 |
低白领-劳工 |
家管 |
学生 |
|
无宗教信仰 |
4.50
-2.82 |
137
15.41
5.31 |
106
11.92
-7.14 |
206
23.40
6.47 |
206
23.17
-2.15 |
94
10.57
-4.24 |
98
11.02
9.85 |
889
15.75% |
民间信仰 |
130
7.25
1.21 |
140
7.81
-4.38 |
460
25.66
6.06 |
236
13.16
-4.08 |
501
27.94
2.18 |
273
15.23
-0.06 |
53
2.96
-4.11 |
1793
31.76% |
佛教 |
135
8.09
2.79 |
185
11.08
1.06 |
307
18.39
-2.94 |
258
15.46
-0.83 |
416
24.93
-1.28 |
313
18.75
4.71 |
55
3.30
-3.11 |
1669
29.57% |
道教 |
45
6.42
-0.27 |
60
8.56
-1.72 |
178
25.39
3.16 |
102
14.55
-1.18 |
208
29.67
2.32 |
80
11.41
-3.03 |
28
3.99
-0.87 |
701
12.42% |
基督宗教 |
12
3.91
-1.99 |
45
14.66
2.50 |
43
14.01
-3.04 |
62
20.20
2.02 |
77
25.08
-0.41 |
52
16.94
0.84 |
16
5.21
0.49 |
307
5.44% |
新兴宗教 |
14
4.90
-1.23 |
14
4.9
-1.23 |
83
29.02
3.49 |
42
14.69
-0.66 |
64
22.38
-1.46 |
50
17.48
1.07 |
12
4.20
-0.37 |
286
5.07% |
总计 |
376
6.66% |
588
10.42% |
1177
20.85% |
908
16.09% |
1472
26.08% |
862
15.27% |
262
4.64% |
5645
100% |
按照《表一》所示,各(无)宗教类属并未与某个社会阶级间有高度重合的现象,但仔细判读,仍可以区分不同社会阶级在不同宗教中,或偏高或偏低的分布情形,我们以格中第三个数安:标准化残余判读,大抵绝对值高于2者是显著高或低的数安。首先,无宗教信仰这一类在样本中的分布了为特出,学生、半专业人员以及专业管理的比例远高于总体样本中的比例,而小自营主、企业主和家管人员则远低于全样本的分布。看起来,知识越重要的社会阶级越高,而财富越是重要的人,越不会是无宗教信仰者;民间信仰以小自营主最为突出,而专业管理人员、半专业人员和学生显著低地于总体分布,传统的小资产阶级部门是其重要来源,而比较现代的部门有较少的支持者;佛教则在家管人员和企业主的比例上较为突出,而学生与小自营主则偏低,这种分布情况与民间信仰似与无宗教信仰者有一些对比;道教徒的情况是小自营住与低阶白领-劳工这两类人较多,而家管人员则偏低,与民间信仰者间相近;基督宗教的情况与民间信仰有相反的态势而近于无宗教信仰者,其专业管理人员与半专业人员稍多,但小自营主则偏低;最后,新兴宗教唯一较特出的是小自营主有偏高的现象,这一点近于民间信仰者与道教徒。
以上所述是社会阶级在各(无)宗教类属的整体样本之分布情形,《表一》所示仅是社会阶级与目前各宗教类属的交叉分布,这种分布无法说明在排除其他变项,如性别、都市化程度、族群教育程度等之后的,单一变项社会阶级的效果。接下来的分析则要辨办每个(非)宗教类属中忠诚的信徒、新加入的信徒、离开的信徒的社会阶级特色。由于多元逻辑回归在SPSS的输出中只显示各变项中各组与对照组的差别,在《表二》至《表七》所提供的是社会阶级以半专业人士、教育程度以高中程度,而族群则以外省人为对照组的分析结果。但在下文的讨论中,在必要的情况下,我们另外还根据更换对照组后所发现的两两间的显著差异(P值以0.5以下为准)的资料作讨论。
1. 无宗教信仰者
《表二》是无宗教信仰这一个类属的多无逻辑回归分析。《表二》显示,无宗教者的社会阶级分布以忠诚的无宗教者相对于非宗教者的差异最为显著。在控制其他变项后,按比例的高低次序排列为学生、家管、半专业、低阶白领和劳工、专业管理、小自营主、企业主。在逻辑回归的统计分析中,依对照组的不同可以分别显示七个社会阶级(群体)间比例的显著差异。粗略说来。受薪/无资产的阶级/群体(学生、家管、半专业、低阶白领和劳工、专业管理),在无宗教者中的分布较高,而拥有资产的小自营主和企业家的比例则是七类中最低的,如此看来,忠诚的无宗教者主要分布在受薪/无产的一群人中间。
离开无宗教而成为有信仰者的人,在所有两两阶级的对照中只有低阶当中地位稍高的半专业人士趋势最强,显著地高于低阶白领和劳工,半专业是无产这一批人当中比较不坚强的无宗教信仰者,而无宗教信仰者中低阶白领倾向于持守这样的态度;另外,企业主有相当有趣的表现。企业主虽然在忠诚的无宗教信仰者比例最低,但企业主却也是成为无宗教者这一类中比例最高的一群人,显著地高于低阶白领和劳工以及家管人员,虽然就总数来说成为无宗教者数目太少,但企业主有可能在这一类逐渐拉高比重。
总的来说,构成无宗教信仰这一类的人以受薪的/无产的人比例偏高,有资产者比例相对要低的多;但,在无产者中的半专业人士却有较强的离开无宗教信仰的趋势;同时,有产者的企业主却也有比例偏高的人加入无宗教信仰的阵营。但按照这两类人的相对数字来看,成为无宗教的人的总数(45位)只有离开无宗教的人(427位)的七分之一左右。暂时以这个数字来估计,则大抵无宗教信仰这一群的社会阶级特性不致于有决然的改变【4】。
《表二》社会阶级、族群与教育程度在无宗教信仰分布的多元逻辑回归分析
【5】(非无宗教) |
成为无宗教 |
离开无宗教 |
忠诚无宗教 |
(N=3997) |
(N=45) |
(N=427) |
(N=710) |
自变项 |
|
Exp(B)
|
Sig. |
Exp(B) |
Sig. |
Exp(B) |
Sig. |
Intercept |
|
0.00 |
|
0.00 |
|
0.65 |
性别 |
|
1.32 |
0.39 |
0.89 |
0.31 |
1.08 |
0.31 |
年龄 |
|
0.98 |
0.32 |
0.99 |
0.28 |
0.98 |
0.28 |
都市化 |
|
1.23 |
0.04 |
1.09 |
0.01 |
0.96 |
0.01 |
族群 |
闽南人 |
0.21 |
0.00 |
0.29 |
0.00 |
0.37 |
0.00 |
|
客家人 |
0.15 |
0.00 |
0.24 |
0.00 |
0.56 |
0.00 |
|
原住民 |
0.50 |
0.51 |
0.36 |
0.01 |
0.07 |
0.01 |
教育程度 |
国小 |
0.49 |
0.26 |
0.83 |
0.31 |
0.69 |
0.31 |
(高中) |
国中 |
0.49 |
0.27 |
0.97 |
0.88 |
0.59 |
0.88 |
|
专科 |
1.77 |
0.16 |
1.44 |
0.02 |
1.44 |
0.02 |
|
大学以上 |
1.34 |
0.54 |
1.50 |
0.03 |
2.77 |
0.03 |
社会阶级 |
企业主 |
1.64 |
0.30 |
0.65 |
0.08 |
0.51 |
0.05 |
(半专业) |
专业管理 |
0.81 |
0.64 |
0.84 |
0.38 |
0.87 |
0.38 |
|
小自营主 |
0.64 |
0.38 |
0.71 |
0.07 |
0.68 |
0.07 |
|
低级-劳工 |
0.39 |
0.08 |
0.69 |
0.04 |
0.97 |
0.04 |
|
家管 |
0.16 |
0.09 |
0.98 |
0.90 |
1.02 |
0.90 |
|
学生 |
0.24 |
0.19 |
0.88 |
0.65 |
1.24 |
0.65 |
|
有效样本数 |
|
|
|
|
|
|
|
-2 Log like1ihood=5996.58Chi-Square=604.80 |
Df=48 sig.=000 |
从教育程度来看,在忠诚的无宗教这一类中,整体趋势是教育程度越高,无宗教者的比例就越高,国小者的绝对值虽高于国中者但无显著差异。这一点相当清楚地表明,无宗教在知识的方面上相当清楚,现代教育可以解为认知世俗化的重要力量;但是另外一方面,离开无宗教者这一类中,专科、大学以上的比例却又显著地高于其他三类。如果将忠诚的无宗教者视为“不变”的一面,而离开无宗教者视为“变”的一面,则在无宗教这一类中的变与不变,教育程度越高的人都是主导人,但长期看来,也许而无宗教这一类人的教育程度组成可能因而是会逐渐降低。
在族群方面则以外省人在三类(忠诚、离开、成为无宗教者)中都显著的高,这说明外省人虽多忠诚的无宗教者,但进出无宗教的相对比例略近,唯成为有信仰者的绝对数字要比成为无宗教者的人数要大的多,可以说,无宗教信仰这一类人中外省人的比重是相对的高的。
以上讨论的是无宗教者的社会分布以及无宗教者与有宗教间的交流情况,底下逐步论列台湾三大宗教——民间信仰、佛教和道教的相对社会位置,大抵我们先讨个宗教的社会基底,而后再讨变迁的可能方向。
2. 民间信仰
民间信仰是台湾社会传统的宗教主流,其社会阶级的分布情况在控制其他变项后,显示其社会阶级的基底是小自营主、低阶白领和劳工,这两类人的相对比重较专业管理人员、半专业、学生要显著的高;比较精确地说,是小自营主显著地多于专业管理、半专业,而低阶白领与劳工显著地多于学生。在出、入民间信仰这两类中则没有显著多寡的社会阶级类别,显示民间信仰的社会组成已经相当稳定而未见改变的趋势。
就族群分布来看,闽、客的民间信仰者比例多于原住民与外省人,而在离开民间信仰上,闽南人显著地多于外省人,但在成为民间信仰者上,四个族群间没有显著差别。但闽南人为人口中绝对多数,在我们的样本中就占了75%,因此,以闽客为主的民间信仰组成在短期内应不会有显著的改变发生;就教育程度来看,中低教育程度者高于高教育程度的比重,但在出、入两类中则没有差别,教育程度的分布也呈稳定的情况。这些现象可以说明民间信仰除了有清楚地族群分布外,大抵已属于传统的部门,作为传统社会中流砥柱的民间信仰,虽然已明显地处于较为偏低的社会地位,但于社会阶层、教育程度的分布上少有变动,可以推测民间信仰在社会上大致已然定位。
《表三》社会阶级、族群与教育程度在民间信仰中分布的多元逻辑回归分析
非民间信仰者 |
成为民间信仰者 |
离开民间信仰者 |
忠诚民间信仰者 |
|
(N=3290) |
(N=163) |
(N=202) |
(N=1524) |
自变项 |
|
Exp(B) |
Sig. |
Exp(B) |
Sig. |
Exp(B) |
Sig. |
Intercept |
|
0.00 |
|
0.00 |
|
0.00 |
性别 |
|
0.87 |
0.43 |
0.61 |
0.00 |
0.95 |
0.49 |
年龄 |
|
0.99 |
0.52 |
1.02 |
0.00 |
1.00 |
0.21 |
都市化 |
|
1.04 |
0.42 |
0.98 |
0.76 |
0.91 |
0.00 |
族群 |
闽南人 |
1.19 |
0.53 |
1.75 |
0.05 |
2.62 |
0.00 |
(外省人) |
客家人 |
0.94 |
0.87 |
1.17 |
0.66 |
2.98 |
0.00 |
|
原住民 |
0.22 |
0.15 |
0.58 |
0.49 |
0.17 |
0.00 |
教育程度 |
国小 |
1.00 |
0.99 |
0.77 |
0.26 |
1.62 |
0.00 |
高中 |
国中 |
1.16 |
0.56 |
0.72 |
.021 |
1.23 |
0.04 |
|
专科 |
0.67 |
0.15 |
0.82 |
0.43 |
0.89 |
0.32 |
|
大学以上 |
0.88 |
0.66 |
1.03 |
0.91 |
1.06 |
0.36 |
社会阶级 |
企业主 |
0.99 |
0.97 |
0.73 |
0.40 |
0.87 |
0.72 |
(半专业) |
专业管理 |
0.95 |
0.86 |
1.32 |
0.31 |
1.29 |
0.35 |
|
小自营主 |
0.87 |
0.62 |
0.96 |
0.89 |
1.15 |
0.03 |
|
低阶-劳工 |
0.68 |
0.16 |
0.75 |
0.29 |
0.87 |
0.24 |
|
家管 |
0.83 |
0.54 |
0.98 |
0.95 |
0.70 |
0.30 |
|
学生 |
0.3 |
0.08 |
0.8 |
0.63 |
|
0.09 |
|
有效样本数=5179
|
|
-2 Log Lieklihood=73881.024Chi-Square=344.93 df=48 sig.=000
|
3. 佛教
取代民间信仰社会主流地位的是佛教;佛教三类相对于非佛教类中只有忠诚的佛教徒这一类在社会阶级的分布中有明显的差别。相对比重最高的是企业和专业管理。这两类人共同囊括了社会中的最多数的资源;而比重相对低的则是小自营主、低阶白领与劳工以及半专业人士;成为佛教徒与离开佛教这两类没有发现显著的差异,意谓各社会阶层的人在这两个流动方向上大致相近,而不致改变目前发现的佛教基本内部社会阶级的分布,自认为佛教徒的平均社会阶级分布是处于优势的状态而少有更动的迹象。
有趣的是,忠诚佛教徒虽在社会阶级居主导地位,但在教育程度上反而是大学以上的人比重最低,较之其他四类都显著地少,而其中又以国中程度者比重最高;不过,这一点在最近的社会变迁中却有显著的改变趋势,原因在于成为佛教徒这一类人中,比例最高的是专科、其次是大学和大学以上,这两者要比其他教育程度较低的三类要来的显著的高。如此看来,佛教不仅在社会阶梯上处于优位,而且,在教育程度水平上也日渐提升之势。
《表四》社会阶级、族群与教育程度在佛教徒中分布的多元逻辑回归分析
非佛教徒
|
成为佛教徒
|
离开佛教
|
忠诚佛教徒
|
|
(N=3577) |
(N=408) |
(N=75) |
(N=1119) |
自变项 |
|
Exp(B) |
Sig. |
Exp(B) |
Sig. |
Exp(B) |
Sig. |
Intercept |
|
0.00 |
|
0.00 |
|
0.00 |
性别 |
|
0.52 |
0.00 |
0.48 |
0.00 |
0.88 |
0.10 |
年龄 |
|
1.01 |
0.03 |
1.01 |
0.28 |
1.01 |
0.13 |
都市化 |
|
1.14 |
0.00 |
1.06 |
0.45 |
1.02 |
0.34 |
族群 |
闽南人 |
0.61 |
0.00 |
0.51 |
0.04 |
1.30 |
0.06 |
(外省人) |
客家人 |
0.43 |
0.00 |
0.44 |
0.09 |
1.73 |
0.00 |
|
原住民 |
0.42 |
0.06 |
0.29 |
0.25 |
0.26 |
0.00 |
教育程度 |
国小 |
0.58 |
0.00 |
0.73 |
0.42 |
1.02 |
0.83 |
高中 |
国中 |
1.00 |
0.99 |
1.07 |
0.87 |
1.24 |
0.05 |
|
专科 |
1.42 |
0.04 |
1.44 |
0.33 |
0.86 |
0.22 |
|
大学以上 |
1.07 |
0.73 |
1.22 |
0.64 |
0.54 |
0.00 |
社会阶级 |
企业主 |
1.18 |
0.50 |
0.86 |
0.80 |
1.49 |
0.01 |
(半专业) |
专业管理 |
1.12 |
0.57 |
0.74 |
0.53 |
1.34 |
0.05 |
|
小自营主 |
0.94 |
0.76 |
1.21 |
0.64 |
0.77 |
0.05 |
|
低阶-劳工 |
0.96 |
0.85 |
1.05 |
0.90 |
0.93 |
0.57 |
|
家管 |
1.16 |
0.46 |
0.65 |
0.35 |
1.17 |
0.27 |
|
学生 |
0.70 |
0.27 |
0.48 |
0.36 |
1.04 |
0.85 |
|
有效样本数=5179
|
|
-2 Log Like 1 ihood=7302. 70Chi-Square=230.22 df=48 sig.=000
|
以族群来看,客家人略近于闽南人而显著地多于外省人,外省人又多于原住民。族群方面也有不同的流动方向,外省人于进于出的比重都高于其他三个族群,但就总体来看,外省人成为佛教徒的应远较离开佛教的为多,值得注意的是,外省人的流动模式与先前在无宗教信仰上所发现的相近。
4. 道教
道教的整体情况甚为特殊。三个类别(忠诚、成为与离开道教)的社会阶级分布都没有任何显著的差异,显示道教在台湾社会阶层的分布上大致已经底定,而与大社会的分布相近;在教育程度的分布上,忠诚的道教徒一类中,比重最低的是大学以上,其他四个教育程度显著高于大学以上的人;不过,在成为道教徒的人当中,高中与专科这两类显著地高于大学以上,显见中上教育程度的在最近有愈多的人认定自己是道教徒,这使得道教在平均教育程度上会有逐渐提升之势,此点优于民间信仰,但不若佛教的教育提升之势;族群方面则以闽南人为主体,外省人与原住民比重甚低,但闽南人离开道教和成为道教徒的比例都显著地高于客家人,这一点其实近于上述的民间信仰。大抵,以闽客为主的道教徒族群组成不会有太多变异的可能。
《表五》社会阶级、族群与教育程度在道教徒中分布的多元逻辑回归分析
非道教徒
|
成为道教徒
|
离开道教
|
忠诚道教徒
|
(N=4312) |
(N=66) |
(N=109) |
(N=587) |
自变项 |
Exp(B) |
Sig. |
Exp(B) |
Sig. |
Exp(B) |
Sig. |
Intercept |
|
0.00 |
|
0.00 |
|
0.00 |
性别 |
|
2.04 |
0.19 |
0.82 |
0.35 |
1.86 |
0.00 |
年龄 |
|
0.98 |
0.10 |
1.00 |
0.89 |
0.99 |
0.01 |
都市化 |
|
1.11 |
0.12 |
1.29 |
0.00 |
1.06 |
0.06 |
族群 |
闽南人 |
1.10 |
0.80 |
2.26 |
0.06 |
3.52 |
0.00 |
(外省人、原住民) |
客家人 |
0.32 |
0.10 |
0.73 |
0.59 |
1.26 |
0.42 |
教育程度 |
国小 |
0.49 |
0.12 |
0.63 |
0.16 |
0.85 |
0.27 |
高中 |
国中 |
0.95 |
0.88 |
1.06 |
0.86 |
0.95 |
0.73 |
|
专科 |
1.07 |
0.85 |
1.18 |
0.59 |
0.75 |
0.07 |
|
大学以上 |
0.36 |
0.04 |
0.75 |
0.42 |
0.49 |
0.00 |
社会阶级 |
企业主 |
0.67 |
0.50 |
1.07 |
0.88 |
0.93 |
0.72 |
(半专业) |
专业管理 |
0.93 |
0.88 |
1.40 |
0.36 |
1.03 |
0.89 |
|
小自营主 |
0.85 |
0.70 |
1.13 |
0.72 |
1.26 |
0.16 |
|
低阶-劳工 |
0.74 |
0.45 |
1.13 |
0.73 |
1.17 |
0.33 |
|
家管学生 |
1.13 |
0.77 |
0.95 |
0.88 |
1.09 |
0.61 |
|
有效样本数=5179
|
|
-2 Log Like 1 ihood=7302. 70Chi-Square=230.22 df=48 sig.=000 |
相较于民间信仰,从社会阶级均匀分布、教育程度相对提升来看,道教的族群分布近于民间信仰,但其总体社会地位优于民间信仰。若将自为道教徒的人与自认为民间信仰者视为同类,则自认为道教徒者应是民间信仰中社会地位稍高、教育程度稍高的人。
接下来的这两类是台湾宗教当中相对少数,但能是见度相当高的宗教,即基督宗教与新兴宗教,这两类是大分,其实都包含了许多的都会和派别,我们先论基督宗教,再论新兴宗教。
5. 基督宗教
社会阶级这个变项对基督宗教的整个模式的影响并未到达显著水平的,这一点和道教相近,意谓不同的社会阶级的分布在基督宗教中大致与大社会相同;基督宗教的特色主要表现在教育程度和族群的分布;在忠诚的基督徒这一类中,大抵教育程度愈高的比例愈高,其中尤以大学以上的比例都显著地比国中国小程度者显著地多为其重要特色;此外这也是一个少数族群(外省人和原住民)比重偏高的教会,唯忠诚的基督宗教徒中,闽南人的比例比客家人显著地高,显见客家人是台湾四大族群中,在基督宗教中相对比例较低的族群。
《表六》社会阶级、族群与教育程度在基督宗教徒中分布的多元逻辑回归分析
(非基督宗教徒) |
成为基督宗教徒 |
离开基督宗教 |
忠诚徒基督宗教徒 |
(N=4808) |
(N=102) |
(N=70) |
(N=94) |
自变项 |
Exp(B) |
Sig. |
Exp(B) |
Sig. |
Exp(B) |
Sig. |
Intercept |
|
0.00 |
|
0.00 |
|
0.00 |
性别 |
|
0.4 |
0.00 |
0.40 |
0.00 |
0.74 |
0.18 |
年龄 |
|
1.04 |
0.22 |
1.03 |
0.02 |
1.01 |
0.42 |
都市化 |
|
1.01 |
0.89 |
1.07 |
0.37 |
1.05 |
0.51 |
族群 |
闽南人 |
0.23 |
0.00 |
0.18 |
0.00 |
0.33 |
0.00 |
(外省人、原住民) |
客家人 |
0.19 |
0.00 |
0.12 |
0.00 |
0.10 |
0.00 |
教育程度 |
国小 |
0.34 |
0.00 |
0.25 |
0.00 |
0.64 |
0.23 |
(高中) |
国中 |
0.55 |
0.15 |
0.92 |
0.82 |
0.38 |
0.05 |
|
专科 |
1.34 |
0.35 |
1.06 |
0.86 |
1.48 |
0.22 |
|
大学以上 |
1.69 |
0.08 |
0.48 |
0.11 |
1.96 |
0.03 |
社会阶级, |
企业主 |
0.78 |
0.63 |
2.77 |
0.02 |
1.01 |
0.99 |
(半专业) |
专业管理 |
1.24 |
0.50 |
1.15 |
0.76 |
0.88 |
0.73 |
|
小自营主 |
0.42 |
0.05 |
1.02 |
0.96 |
1.13 |
0.74 |
|
低阶-劳工 |
0.80 |
0.54 |
0.76 |
0.54 |
1.01 |
0.98 |
|
家管学生 |
1.26 |
0.46 |
1.31 |
0.50 |
0.82 |
0.58 |
|
有效样本数=5074
|
|
-2 Log Like 1 ihood=2229. 74Chi-Square=219.48 df=42 sig.=000 |
基督宗教的两个变迁方向上,大半都只在反映原有的这些特色。外省人和原住民在离开和入信三类中的比重都要比其他两个族群来的显著的高,基督宗教成为外省人和原住民的重要基地;从教育程度来看,则成为基督宗教徒的同样也是教育程度愈高者,加入的比例愈高;尤其是大学以上者比例显著地高于国中与国小者,而在离开的人当中,则是专科以下的比例显著地高于国小者;倒是在离开基督宗教这一类中,我们发现企业主的比重最高而与小自营主、低阶白领和劳工以及半专业人这三类达到显著的差异,这一点是唯一可能改变基督宗教的社会组成最显著的趋势。
6. 新兴宗教
社会阶级和教育程度这两个变项在新兴宗教的模式中的整体作用仅在显著边缘,P值都是.054,族群则全然不显著,这是所有宗教类属中唯一的例外。在忠诚的新兴宗教徒中,小自营业主的比例最高,而企业主最低,其次是半专业人士,再次为低阶白领和劳工,小自营业主的比例显著地高于这三个阶级;此外,企业主也是离开新兴宗教的比例最高的阶级,显著地高于低阶白领和劳工、学生和家管,这一点与我们在基督宗教中所见相近;新兴宗教的教育程度分布特色则只表现在忠诚信徒这一类,在这一类人中,最高比例的是高中教育程度,显著地高于国小和国中,在离开与成为新兴宗教上则没有显著差异。
《表七》社会阶级、族群与教育程度在新兴宗教徒中分布的多元逻辑回归分析
(非新兴宗教徒) |
成为新兴宗教徒 |
离开新兴宗教 |
忠诚新兴宗教徒 |
(N=4776) |
(N=139) |
(N=44) |
(N=115) |
自变项 |
Exp(B) |
Sig. |
Exp(B) |
Sig. |
Exp(B) |
Sig. |
Intercept |
|
0.00 |
|
0.00 |
|
0.00 |
性别 |
|
0.77 |
0.17 |
0.79 |
0.47 |
0.91 |
0.66 |
年龄 |
|
1.00 |
0.83 |
1.00 |
0.81 |
1.02 |
0.08 |
都市化 |
|
1.06 |
0.29 |
1.17 |
0.11 |
1.12 |
0.08 |
族群 |
闽南人 |
0.72 |
0.24 |
1.21 |
0.72 |
1.52 |
0.30 |
(外省人、原住民) |
客家人 |
0.49 |
0.08 |
0.79 |
0.75 |
1.82 |
0.19 |
教育程度 |
国小 |
1.16 |
0.59 |
0.51 |
0.21 |
0.38 |
0.00 |
(高中) |
国中 |
1.13 |
0.67 |
1.00 |
0.99 |
0.49 |
0.02 |
|
专科 |
1.09 |
0.77 |
1.31 |
0.53 |
0.71 |
0.30 |
|
大学以上 |
0.60 |
0.16 |
0.43 |
0.20 |
0.63 |
0.19 |
社会阶级 |
企业主 |
0.65 |
0.34 |
1.84 |
0.22 |
0.64 |
0.43 |
(半专业) |
专业管理 |
0.66 |
0.31 |
0.50 |
0.29 |
1.13 |
0.76 |
|
小自营主 |
1.04 |
0.90 |
0.70 |
0.49 |
2.21 |
0.02 |
|
低阶-劳工 |
0.84 |
0.57 |
0.66 |
0.39 |
1.08 |
0.84 |
|
家管学生 |
0.93 |
0.81 |
0.34 |
0.08 |
1.30 |
0.46 |
|
有效样本数=5074
|
|
-2 Log Like 1 ihood=2490.11Chi-Square=66.46 df=42 sig.= . 009 |
如此看来,新兴宗教的族群分布最为均衡,在社会阶级与教育程度的分布来看,则都以居于社会中间偏下的水平为主体,社会阶级的小自营主与高中教育程度是比例最高的两项;从成为新兴宗教与离开新兴宗教两类来看,新兴宗教的变迁度不大,仅企业主离开的比例偏高为显著,这一点进一步加强了新兴宗教以社会中下阶级较为突显的特色。
四、结论
总的来说,台湾宗教场域中几个大分的(非)宗教类属基本上都有相当清楚的社会基底,在各自的基底上也展现了一些变迁的可能。但如果我们将时间拉回到本世纪中叶,则目前我们所看到的景象当是四九年之后,各(非)宗教类属间的相互相长,而后逐渐沉淀的结果。四九年之前,我们知道除了本文所指的新兴宗教外,所有的宗教类属都已经存在。民间信仰、佛教、道教、基督宗教和无宗教信仰者都已经明显可见的类别。但民间信仰与佛、道的分野可能比今日要来的含糊的多,基督宗教和无宗教类属的人在人口当中都可能是极少数。一直到四九年之后,基督宗教急速成长,新兴宗教除了新、旧移入者之处,也有许多新的教门产生,而大批佛、道专业人士迁入,使得民间信仰、佛、道的分际愈来愈清楚,虽然即便到了今日民间信仰与佛道之间仍有许多模糊的空间,但其间分化已然清晰许多。
但这些宗教又如何社会阶级产生某种亲和性?我们在有关文献探讨中讨论到,基督宗教在欧洲的阶级特性源自于宗教改革,而美国的宗派主义又与其移民的先后次序、西部大开发及建国初期的南北矛盾有关,但我们对台湾这些宗教类属的社会阶级分布的特性却所知有限,除了这个议题值得深究之处,我们还可以在已知的基础上,提出一些与社会阶级有关的可能议题。
假定旧时台湾社会大都属于民间信仰的天下,则佛教至少颇得旧有儒释道的混合文化之助,并逐渐以其相对民间信仰为普化宗教的制度性宗教优势,不仅取得人口中约30%的人——根据本研究所使用的样本——的认同,而且有更多的机会取得社会阶级中的菁英高比例的认同,而今其教育程度的分布尚且又有逐渐提升之势。这其中至少企业主阶级与佛教的亲和性是一个饶富兴味的议题。是佛教内部的改革,吸引了企业主与专业管理人员?还是这些社会菁英驱使人生佛教的论述日益抬头?原始佛教接上了企业主会有什么风貌的改变?台湾佛教是否因为菁英阶级高比重,而在某个程度上被转化成符合这种菁英阶级意识的新式佛教?人生无常,世事皆空的传统佛理有否成为这些菁英阶级的佛教徒的经济行动伦理?
民间信仰的独占空间已然交出,而且在以佛教为主的制度性宗教之推挤,而被排到社会的中低层去。我们若将自称道教徒的人与这些民间信仰者视为同体,则在我们的样本中他们在数量上仍然具有绝对的优势,至少有45%左右。自称道教徒的这一批人是否在一定程度上,为民间信仰回应这种总体趋势的主力?以道教徒和民间信仰者的社会阶级和教育程度来看,他们所可能发展出来的回应策略,可以为他们守住或拓展空间吗?上文所谓“中上教育程度的人有愈多的人认定自己是道教徒”,其社会学意识究竟为何?民间信仰是否有可能因为这批的人积极加入,而发展出异于传统民间信仰的宗教性格?
除了以上这三类“主流”宗教外,两个比较“非主流”的宗教,也多有研究的潜势。基督宗教的国语教会在四九年之时,群聚了不少统治的菁英——包括蒋家及其重臣,同时也是与国民党政府最为亲近的军公教人士的汇集之所。另一方面,原住民族——劳工或小自营主——迅速大批加入,而形成了至今仍然清楚可见的族群特色,但经过六〇年来的变迁,社会阶级的特色已不复可见。目前观察到的只是企业主有较高比例的人离开基督宗教。有资产的阶级可能一直都不是基督宗教的重要组成,这种趋势是否会使得基督宗教的社会位置进一步地被边 化?或者,基督宗教持续的高教育分布,是否会使得高教育而无资产成为基督宗教在台湾社会的特色?这种特色又会使得基督宗教产生什么样的面貌?
新兴宗教这个唯一不见族群特色的类属,他们的社会阶级和教育程度分布的特色相当清楚—小自营商与中等教育程度者比例都偏高,而半专业人士偏低,并且企业主有显著离开之势。这些人虽然在文化传承上与佛教、道教和民间信仰多有接壤处,但他们显然又没有在这三(两)者中安处。按照过去的研究显示(郭文般2007),他们是一批宗教性最强的一批人。 如何解读一个现代社会发展过程中,出现、汇集了这一批人?这些人如何在传统与现代当中,理解和建构他们的生活世界?
社会阶级是宗教与大社会间接连的重要机制。根据本文所示,这个接连的影响力在许多地方仍然具有相当的显著性,族群、教育程度、性别或者都市化等都可以视为宗教与大社会接连的机制,但社会阶级的接连所意含的意义却不是其他的概念所可替代,本文仅尝试作一初步的探讨,希望未来能在这个议题上可以见到更多深入的分析。
________________
注释:
【1】英国的经验也可在E.P.Thompson所描述的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中,近距离地看到国教派、反对派、不依从派、清教徒等与各自的社会阶级相应的斗争过程(汤普森2001)
【2】不过这种派别的区分,也可能隐然有社会阶级的作用(参阅Coreno2002)
【3】格内数字分别为样本数、行的百分比(加总=100)以及标准化残余系数。
【4】不过,本研究的资料在无宗教信仰这一个类别中有特别的问.题,原因在于在2004年(第三波调查)的问卷中,对于无宗教信仰者并未追问其原来的宗教归属,这此受访者一共381位,在本研究中只好将这些人归类为忠诚的无宗教仰者,因此造成成为无宗教信仰者被低估,而忠诚的无宗教信仰者被高估的情况,基于资料这一个缺陷,我们对这无宗教信仰的结论只能视为暂时的研究所得。
【5】()内为依变项的对照组,以上各表皆同,不现说明。
【6】()内自变项的对照组,各表皆同,不现说明。
参考文献:
1. Ammerman, Nancy T., 2000, New Life for Denominationalism, The Christian Century, March 15, pp. 302-307.
2. Coreno, Thaddeus, 2002, Fundamentalism as a class culture, Sociology of Religion; Fall 2002; 63, 3 335-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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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作者发表于“2009年两岸宗教与社会学术研讨会”的论文,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