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2024年6月,印度执政党印度人民党赢得新一届议会下院(人民院)选举,成功蝉联议会多数席位。现任总理莫迪成为印度历史上第二位三度出任总理的政治人物。印人党与印度教民族主义存在明显的相互促进关系,印人党借助印度教民族主义发展成为印度政坛的关键政治力量,而印度教民族主义大行其道则是印人党胜选根本原因。印人党政府将继续支持印度教民族主义,通过推动修宪、制定和实施《统一民法典》等方式着力构建“印度教国家”,但面临难获修宪所需议会多数支持、国大党等世俗主义政党更强掣肘、南印度“达罗毗荼主义”对抗“北印度中心主义”等因素制约。
2024年4月19日至6月1日,印度举行新一届议会下院(人民院)选举。6月4日,人民院选举结果公布,现任总理莫迪带领印度人民党(简称“印人党”)得票领先,保住人民院第一大党地位。当天,莫迪在社交媒体宣布胜选,称“人们连续第三次对‘全国民主联盟’(NDA)表达了信任!这是印度的历史性壮举”。6月9日,莫迪及其他内阁成员宣誓就职,莫迪成为印度历史上继开国总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后又一位三度出任总理的政治人物。印人党再次蝉联人民院第一大党虽有多重原因,但根源在于迎合了印度教民族主义并使其成为印度主流意识形态。未来,印人党政府将总体延续过去十年的内外政策,并把构建“印度教国家”作为执政核心议程之一。尽管印人党执政拥有诸多利好因素,但构建“印度教国家”仍面临不少阻碍。
印度教民族主义与印人党的胜选
历史地看,印人党利用印度教民族主义在政治上迅速崛起,从政坛的小角色演变为今天的“一家独大”。印人党是当前印度最重要的印度教民族主义政党,也是印度教民族主义大联盟——“同盟家族”的主要政治代表。1980年,印人党正式成立。在成立之初,印人党秉持非教派主义、社会主义,1984年首次参加人民院选举仅获2席。此后,印人党抛弃非教派主义、社会主义原则,转而迎合当时的印度教民族主义复兴思潮,主张复兴印度教,积极参加反穆斯林活动,争取占人口多数的印度教徒的支持。例如,印人党支持“世界印度教大会”发起的“重建罗摩庙运动”。在1991年人民院选举中,印人党一举赢得120个席位。在1996年人民院选举中,印人党赢得161席,首次成为人民院第一大党。1998年,印人党获得182席,出面组建联合政府,但因盟党撤销支持而在13个月后倒台。在1999年人民院选举中,印人党再次赢得182席,瓦杰帕伊出面组阁并完成5年任期,成为印度独立以来首个完成任期的非国大党政府。在2014年人民院选举中(总计545席),印人党赢得282席,获得简单多数优势,这也终结了印度独立以来只有国大党赢得过半议席的历史。在2019年人民院选举中,印人党再次获得简单多数优势,议席再创新高,达到创纪录的303席。除了连续三次赢得大选之外,印人党2014年以来在地方邦选举中同样“攻城略地”,其势力范围已经从传统上的西部和北部“印地语核心区”向东部、东北部拓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全国性政党。
从2024年大选看,高举印度教民族主义大旗是印人党再度获胜的根本原因。诚然,印人党胜选原因很多。例如,莫迪在民众中的声望压倒了国大党领袖拉胡尔等人,一些选民表示,若莫迪不是总理候选人,则未必投票给印人党。再如,相比其他政党,印人党拥有更为雄厚的选举资金和直达基层的动员能力,竞选造势和实际效果更好。尽管如此,持续炒作印度教民族主义才是印人党获胜的核心原因。印度教民族主义贯穿了印人党系列竞选纲领和竞选活动。2024年1月22日,总理莫迪在阿约提亚为罗摩神庙举行盛大落成典礼,同时非正式启动印人党大选竞选活动。自从罗摩神庙建造地原有的巴布里清真寺在1992年被狂热的印度教徒拆毁以来,“重建罗摩神庙”就成为印人党等印度教民族主义组织的口号。显然,印人党举办盛大的罗摩神庙落成典礼,旨在激发全国印度教徒的自豪感,进而提振印人党的选情。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等媒体也认为,印人党把“重建罗摩神庙”作为此次竞选的核心议题。隶属印人党的印度教宗教人士、北方邦首席部长阿迪亚纳特2024年5月在竞选集会上表示,选民将在“罗摩的信徒”和“反罗摩势力”之间作出选择,这是此次大选的决定性主题。阿迪亚纳特呼吁,“选民投票给罗摩信徒,因为是他们为你建造了罗摩神庙”。当月,莫迪公开表示,“如果反对党上台,罗摩神庙将被夷为平地。”因此,印人党高层将“重建罗摩神庙”作为竞选核心议题,旨在彰显印人党在重建罗摩神庙中的关键作用,同时宣传国大党上台后会摧毁罗摩神庙,从正反两个方面引导印度教徒投票给印人党。
除了将“重建罗摩神庙”作为竞选核心议题之外,印人党还炒作其他印度教民族主义议题,大肆渲染“印度教徒面临穆斯林的威胁和阴谋”,“只有印人党方能保护印度教徒免受威胁”,以此赢得占据总人口80%以上的印度教徒支持。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就此进行专题报道,详细梳理了印人党在竞选中大肆宣传、试图主导选举议题的系列“反穆斯林口号”。例如,印人党指责穆斯林是“多生孩子的渗透者”。4月21日,莫迪在拉贾斯坦邦竞选集会上指出,“国大党上次执政期间曾表示,穆斯林可以优先获得国家资源。这意味着如果国大党上台,就会收集财富并分配给‘有更多孩子的人’或‘渗透者’”。再如,印人党指责“国大党上台会将工作和教育等保留名额分配给穆斯林”。5月21日,莫迪在西孟加拉邦的竞选集会上表示,国大党计划取消原本为表列种姓、表列部落和其他落后阶层保留的工作和教育机会,并将其分配给穆斯林。此外,印人党在选举中时刻不忘渲染印度教民族主义符号。自2024年1月以来,印度首都新德里的市场等公共场所悬挂了不少于一百万面象征印度教民族主义的藏红花色旗帜和横幅,而悬挂在住宅楼屋顶和窗户的藏红花色旗帜更是数不胜数。
通过一系列动作,印人党将自身塑造为“印度教民族主义、印度教、印度教徒的代言人”“印度的守护者”,并将其上升为政治正确,同时抹黑反对党“反对印度教,反对印度教徒”。由此,印人党打造了自己掌控的政治正确叙事,国大党对此难以破局,屡屡被印人党打压而被动应对。例如,针对国大党领袖拉胡尔表态“印度教信仰与印度教民族主义并不相同”,指责印人党和“国民志愿团”曲解印度教教义、在社会内部挑拨仇恨,印人党迅速反击,指责“拉胡尔言论暴露了其始终反对印度教信仰,反对印度教徒”。在印度教民族主义大行其道的社会环境下,传统世俗主义空间受到极大压缩,甚至国大党等反对党部分成员也被迫在选举中主动表明其印度教徒身份,为了提振选情而多次前往印度教寺庙呼吁印度教徒投票支持,这被印度舆论称为“软印度教民族主义”。
印人党政府推动构建“印度教国家”的实践
如上文所述,印人党与印度教民族主义存在明显的相互促进关系。印人党迎合印度教民族主义而迅速崛起为主流政党,掌权后又在中央和地方实施了一系列印度教民族主义色彩浓厚的政策,以实现印度教民族主义势力孜孜以求的三大目标:废除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特殊地位,在阿约提亚清真寺原址上修建罗摩神庙以及制定《统一民法典》。印人党在赢得2019年议会选举后,迅速出台了一系列印度教民族主义政策。例如,2019年8月,印人党推动议会通过了废除宪法370条款的动议,正式取消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特殊宪法地位,将印度宪法所有条目均适用于该地区。同时,印度议会还通过《查谟和克什米尔重组法案(2019)》,宣布将印控克什米尔地区一分为二,分别成立“查谟和克什米尔中央直辖区”与“拉达克中央直辖区”两个行政单位,并且允许原“查谟和克什米尔邦”之外的居民在当地购买不动产。莫迪就此公开表示,“印人党执政70天就解决了印度建国70年未能解决的问题。”再如,2019年12月,印度议会正式通过公然歧视穆斯林的《公民身份法修正案》。根据该法案,印度当局授予2014年12月31日前从阿富汗、孟加拉国和巴基斯坦3个穆斯林国家抵达印度并“受到迫害的”印度教徒、拜火教徒、锡克教徒、佛教徒、耆那教徒和基督徒印度公民身份,而穆斯林除外。这种根据信仰不同而给予区别对待的做法显然违反了印度宪法中的世俗主义原则,尤其是“不因宗教信仰不同而给予差别待遇”的精神。
印度国内外分析人士普遍猜测,再度连任的印人党将进一步采取措施,推进印度教民族主义,将印度建设成“印度教主导的国家”。
第一,不排除修改宪法,将原本坚持的世俗主义原则修改为“印度教主导的国家”。近年来,尤其是2014年印人党执政以来,“同盟家族”等印度教民族主义势力孜孜以求重塑印度的国家身份,忽略乃至抹杀穆斯林在印度历史中的作用,刻意抬高甚至编造印度教民族主义力量在印度历史尤其是重大历史节点的重要作用。在首都新德里,一些以穆斯林王朝时代命名的街道已被改名。在印人党及其盟友控制的邦,很多以伊斯兰教命名的城市被重新命名为印度教地名。例如,北方邦的阿拉哈巴德更名为普拉亚格拉杰,马哈拉施特拉邦的奥斯马纳巴德和奥兰加巴德分别更名为达拉希夫和恰特拉帕蒂·桑巴吉纳加尔。印度国内有舆论担心,印人党在第二任期内已经出台系列印度教民族主义政策,此次连任后可能推动修改宪法,在法律层面将印度定位为“印度教主导的国家”。这并非无迹可寻。例如,印人党成员阿南特库马尔在卡纳塔克邦演讲时公开表示,“印人党为什么需要在人民院赢得400个席位?这是因为国大党过去对宪法的修改并没有给予印度教优先地位。我们必须改变这一现状,并拯救印度教。”此事引发反对党以及社会舆论强烈反应,印人党宣布此事只反映其个人观点,并不代表印人党的官方态度。然而,反对声音普遍认为,印人党此举仅仅是为了避免影响选情。德里大学印地语部教授、政治评论员阿普瓦南德就此表示,“莫迪及印人党希望带领印度往何处去已经昭然若揭。即使印人党不通过修改宪法实现其目的,也会通过法律让宪法相关条目失效,目的都是建立印度教国家。”
第二,制定和实施《统一民法典》,在法律层面构建统一的印度教国家。为了赢得印度教徒的支持,印人党曾经作出三大承诺:废除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特殊地位,在阿约提亚巴布里清真寺原址上修建罗摩神庙,制定《统一民法典》。截至目前,印人党已经完成前两大承诺,只剩下《统一民法典》这一承诺尚未兑现。
制定《统一民法典》是印人党孜孜以求的目标,其旨在打造适用于印度所有公民的婚姻、继承和收养等事务的统一民事法律。当前,印度不同宗教和部落群体的上述民事事务(北阿肯德邦和果阿邦除外)既可以选择世俗法典,也可以遵循不同宗教信仰群体法律或者部落传统法律。因此,规定印度公民可以与谁结婚、可以与多少人结婚、如何结束婚姻以及继承权等问题的适用法律因宗教而异。《统一民法典》则不考虑宗教信仰和部落属性,为所有人设计了同一套规则。例如,《统一民法典》禁止一夫多妻制,而伊斯兰教法允许一夫多妻,允许一个男人最多娶四个妻子;《统一民法典》规定男女结婚的最低年龄,而伊斯兰教法和一些部落法则对此不加限制;《统一民法典》还赋予儿子和女儿平等的继承权,并试图在全国范围内限制同居关系,主张对未在同居后一个月内通知当局的人处以监禁或罚款。
2024年2月,印人党执政的北阿肯德邦议会通过法案,以《统一民法典》取代此前因宗教各异的民事法律。然而,这一做法却因为《统一民法典》大量借鉴印度教民法典而受到广泛批评。有法律专家表示,《统一民法典》大多借鉴印度教民法典内容,很少考虑将穆斯林等宗教和种族少数群体的专属民法典纳入。毫无疑问,印人党希望以北阿肯德邦为样板,在其执政的其他地方邦乃至全国推广。5月,印人党高层、内政部长阿米特·沙阿公开表示,如果印人党赢得连任,将于未来5年在全国范围推行《统一民法典》,宣称“这是印度宪法制定者自印度独立以来留给印度议会和邦立法机构的责任”,“世俗国家不应该制定基于宗教的法律,而应实施统一民法典”。
然而,印人党推行《统一民法典》遭到了宗教和种族少数群体的强烈反对。尤其是很多穆斯林认为此举旨在限制其宗教信仰,破坏一夫多妻制等数百年来的传统习俗,指责“政府此举越权,干涉穆斯林的个人生活,违背了宪法规定的多元主义传统”。除穆斯林群体外,印度东北部各邦如那加兰邦、米佐拉姆邦也公开反对。2023年9月,那加兰邦首席部长表示,《孟加拉东部边境管理法》赋予那加兰邦司法权、行政权、立法权以及土地相关事务的自治权,因此他们不会实施《统一民法典》。在米佐拉姆邦有重要影响的政党“米佐民族阵线”威胁称,如果米佐拉姆邦实施《统一民法典》,该党将断绝与印人党的联盟关系。
第三,煽动印度教徒对穆斯林的对抗和暴力,推动印度社会“向右转”。在印人党、“国民志愿团”等印度教民族主义势力以及部分政府高层人员的宣传及鼓动下,印度社会呈现整体“向右转”趋势。激进的印度教民族主义者惯用策略是将“圣战”作为各种术语的后缀,包括“爱情圣战”“新冠病毒圣战”“土地圣战”“经济圣战”等,用于渲染“穆斯林阴谋彻底控制印度”。如“爱情圣战”是指包括印人党高层在内的印度教民族主义组织和人物发表言论,指责穆斯林男子故意引诱印度教妇女,迫使后者改信伊斯兰教。“新冠病毒圣战”是指,印人党政府高层将印度境内疫情大规模蔓延归因于伊斯兰教传教组织“达瓦宣教团”相关宗教活动,以此指责穆斯林故意在印度境内传播病毒。“土地圣战”是指,印度教民族主义者指责穆斯林通过非法建造的清真寺和宗教学校系统地侵占公共土地。“经济圣战”是指,印度教民族主义者指责穆斯林借排他性销售清真肉类排斥印度教徒,剥夺后者的经济权利。在印人党执政的阿萨姆邦,邦政府打着反对“土地圣战”的名义强行驱逐了数千个孟加拉裔穆斯林家庭。
激进印度教民族主义者还以暴力阻止宰牛,以保护印度教神牛。牛在印度教中被视为神圣动物,而穆斯林却普遍食用牛肉,并有不少穆斯林从事屠宰牛等相关职业。上述两大族群在如何对待牛的问题上存在明显差异,但这种差异此前只归因于宗教信仰和饮食习惯的不同,并未成为重要政治议题。现如今,各类印度教民族主义组织打着保护神牛的旗号打压穆斯林,加剧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群体的分裂和对抗。印人党及其盟友执政的很多邦都已经出台法律,禁止屠宰牛。激进印度教民族主义者还发动民间“护牛运动”,因为怀疑穆斯林屠杀牛或拥有牛肉而对其处以私刑。有机构统计显示,针对平民的暴力占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所有政治暴力的一半以上,而超过三分之二的此类行径是印度教暴徒单方面针对穆斯林平民。印人党政府对此类私刑大多采取沉默甚至纵容态度,几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打击暴力行为。围绕是否屠宰牛的争议以及“护牛运动”滥用私刑进一步分化和分裂了印度社会。
除了出台法律禁止屠宰牛、对“护牛运动”滥用私刑不管不问之外,印人党政府参与针对穆斯林的暴力行为还包括所谓“推土机正义”。“推土机正义”是指,政府以建筑规划等为幌子对被视为违法者的房屋进行惩罚性拆除。此类行动没有经过正当程序,由政府单方面执行,主要针对穆斯林社区暴力或激进主义事件后的穆斯林家庭。印度国内有人将其称为“国家批准的、对穆斯林群体的集体惩罚”。国际特赦组织报告显示,在其调查的若干起案件中,尽管印度教徒和穆斯林都参与了骚乱,但位于同一地区的印度教徒房产却能够幸免于难,这表明官方拆除行为带有明显的歧视性,并引起印度本国司法机构的质疑。例如,2023年7月,印度哈里亚纳邦努赫爆发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冲突。印度政府针对性拆除了穆斯林的房屋。对此,旁遮普邦和哈里亚纳邦高等法院质疑:“针对穆斯林房屋的拆除是否等同于‘国家进行的种族清洗’?”
印人党构建“印度教国家”面临的制约因素
虽然莫迪带领印人党再度连任,但并不意味着印人党政府能毫无障碍地落实系列内外政策构想,其进一步推动印度教民族主义和构建“印度教国家”仍面临诸多挑战和制约。
第一,印人党难获修改宪法所需议会支持。印度修宪程序非常严格。宪法规定,只有当联邦院和人民院各有法定人数一半以上的成员出席,且出席成员2/3以上投票赞成,才能通过宪法修正案。修正案通过后,须经总统同意才能生效。正因为如此,莫迪才设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选举目标:印人党要在议会拿下370个席位,其主导的“全国民主联盟”拿到超过400个席位。然而,6月4日计票结果显示,印人党虽然得票领先,但实际只拿到了240个席位,其主导的“全国民主联盟”共获得293个席位,与修改宪法所需的2/3多数(362席位)有一定差距。同时,印人党必须依赖盟党才能维持议会多数地位,印度政治在一定程度上重返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联盟政治,而表态支持印人党的“泰卢固之乡党”等地区性政党并非“同盟家族”成员,并不赞成印人党主张的激进印度教民族主义议程,遑论推动构建“印度教国家”。
第二,国大党等反对党对印人党的制衡有所增强。在大选之前,印人党处境颇为乐观。印度国内舆论选前普遍认为,以国大党为首的反对党联盟“印度国家发展包容性同盟”(INDIA同盟)内部分歧众多,国大党自身在2014年以来的联邦和地方选举中表现欠佳,其领袖拉胡尔无力与拥有超强个人魅力的莫迪相抗衡。然而,选举之后,舆论对国大党的评价出现了较大变化。计票结果显示,尽管INDIA同盟在选前遭遇内部分裂,一个主要成员人民党(联合派)退出并转投印人党阵营,但国大党一举斩获99个席位,相比2019年选举增加47个席位,其领导的INDIA同盟一共斩获234个席位。有媒体认为,国大党在连续十年的低迷之后出现了复兴势头,其领袖拉胡尔的声望获得大幅度提振。在未来即将举行的马哈拉施特拉邦、恰尔肯德邦、哈里亚纳邦地方选举中,国大党选情明显看涨,有望对印人党构成更大挑战。在此背景下,历来秉持世俗主义、多元主义传统的国大党势必对印人党进一步推进印度教民族主义议程构成更大掣肘。
第三,南印度“达罗毗荼主义”开始对抗“北印度中心主义”。近十年来,印人党在联邦和地方不断加强以印地语、印度教为核心标识的印度教民族主义认同,其阵地主要集中在印度北部和西部的“印地语核心区”。相比之下,印度南部各邦在文化和语言上与北部大不相同,且在可预见的将来上述差异难以消除。印度有分析认为,“尽管北方各邦人口众多,政治影响力越来越大,但南方各邦整体上更为繁荣,民众受教育程度也更高”,“印度南方就像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家”。正因如此,印人党在印度南部的政治版图非常有限,在喀拉拉邦、泰米尔纳德邦、卡纳塔克邦和特伦甘纳邦席位很少。这显示出南部地区整体上抵制印人党的印度教民族主义意识形态。很显然,印人党持续推动印度教民族主义引起了印度南部尤其是泰米尔纳德邦和安得拉邦等地区的强烈反应,印度南部由此兴起了“达罗毗荼主义”政治和社会运动,强调南印度的语言、文化和民族认同,反对“北印度中心主义”,确保南印度在语言、文化和民族方面的独立性。未来,南印度“达罗毗荼主义”能否整合内部,联合对抗“北印度中心主义”,势必对印人党政府推行印度教民族主义产生重大影响。
《当代世界》2024年第7期
上大宗教与全球政治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