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烈山
宗教对于净化和安顿人的心灵,具有不可替代的功能。但前提是宗教界必须先净化自己。最低层次的要求是,在这个人欲横流的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时代,做不到清心寡欲远离尘嚣,至少不要追逐权势和金钱,最低限度则不为势利小人恶人提供“护身符”。
宗教界的净化要靠自律,要自己清理门户,特别不能让利禄熏心之辈披着宗教信徒外衣为非作歹坑人。同时也要靠国家搞好对宗教事务的管理。
我从小受的是无神论教育,现在也不是宗教信徒。但是,我相信宗教对于净化和安顿人的心灵,具有不可替代的功能。对此,重庆学者王康讲得头头是道,大意是长达70多年的苏联一朝解体,俄罗斯人之所以能承受社会转型的巨大震荡,其中有一条就是东正教传统对人心的维系作用。东正教信徒有深厚的人道主义情怀,有超越俗世欲念的对尊严与拯救的追求。正是出于重构俄罗斯人的精神与道德家园的共识,今年5月17日,“十月革命”后分裂了80多年的俄罗斯东正教“红”、“白”两派宣告正式合并,普京总统出席了《圣
餐礼权威法案》的签署典礼。
宗教要起到净化社会成员心灵的作用,前提是宗教界必须先净化自己。怎样净化,在我看来,最低层次的要求是,在这个人欲横流的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时代,做不到清心寡欲远离尘嚣,至少不要追逐权势和金钱,最低限度则不为势利小人恶人提供“护身符”。
我们知道,佛教进入东土后对中国社会影响甚巨,佛门对批评者是“大肚能容”的。既有禅宗弟子的“呵佛骂祖”,也有民间“三个和尚没水吃”之类不利于塑造和尚完美形象的俗谚。那么,本文就拿佛门开讲吧。
20多年前,我就有些看不惯佛门某些人的趋炎附势,山门里挂的宣传图片尽炫耀,外国某王子公主来过,本国某某高官来过。这种对俗世权要的仰望于今更烈。至于世人反感“官本位”时涉及的“处级和尚”之类中国特色的怪事,似乎没有敛迹的征象。
古典小说《金瓶梅》塑造了一个亦官亦商的恶棍西门庆。他深信只要向佛门捐的“功德钱”足够,即使“强奸了嫦娥和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这也是河北省原常务副省长丛福奎等大贪官,一边贪赃索贿发昧心财,一边烧香求菩萨保佑的共同心理。事实上,不少寺庙的“功德碑”也确是不问施主的钱来路是黑是白的。
据6月24日《新湘报》披露,因怀疑手下员工金刚举报自己严重的经济问题,政协委员杨志翔竟雇请三名凶手在光天化日之下长沙的闹市街头,持砍刀将金刚连砍十五刀。恶人杨某凭什么挂上省政协委员招牌的?他是湖南省佛教协会副秘书长。他又是怎样当上这个副秘书长的?他并非什么高僧,而是披着佛教信徒(所谓“居士”、俗家弟子)外衣的老板——他的公司有个滑天下之大稽的名号“宗教房地产开发公司”。而这家公司就是挂靠在省宗教局下的企业。杨志翔这样的恶人能够败坏佛门的名声,当然与某些地方的佛门自身不够检点有关,俗话所谓“苍蝇不盯无缝的鸡蛋”是也。
神州南北大兴建庙塑佛之风,莫不在念生意经。某旅游新景区在海边塑了一尊巨大的观音,所费不赀,那是投资呢。还有许多地方已经或将要塑大佛大菩萨,谁不知是为了招财进宝?
《中国新闻周刊》今年第21期报道,昔日全国“农业学大寨”的大寨村正在修大庙“普乐寺”,一期工程耗资3千多万元,占地1万多平方米,总投资将过亿。投资人或“施主”是谁?是村党支部书记、大寨经济开发总公司董事长郭凤莲的长子贾小军,他与弟弟贾晓峰“毫无疑问是大寨村最有钱的人”即最有商业头脑的人。我不认为这是一场意识形态的革命或较量,不是为了用普乐寺和佛像将“大寨展览馆”和陈永贵塑像比下去,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动机。一位游客对记者表示,来大寨参观是为了看人定胜天的奋斗精神,对在这里盖庙不以为然,“可说完后,他认真地跪拜三次,往功德箱里塞了十块钱。”——这就是“商机”呀!“大寨人的主要副业是旅游,但饭店的老板们对记者说,旅游也一年也不如一年了。”——盖庙看来确是有“前瞻性”之举。报道说,贾小军还将在买下的养鹿场上修佛学院和尼姑庵,他甚至还计划造一座巨大的露天佛像。我的问题是,这样做对于以土地稀缺而造地闻名天下的大寨,合适吗?
宗教界的净化要靠自律,要自己清理门户,特别不能让利禄熏心之辈披着宗教信徒外衣为非作歹坑人。
然而,宗教界的净化也要靠国家搞好对宗教事务的管理。自古以来,国家对滥建私建庙观都是要管的,对于出家的和尚道士要发许可证,没有度牒的和尚被称为“野和尚”,其身分不受法律保护,其游方时“挂锡”(留住寺院)的资格也不被佛门承认。明代思想家李贽自行落发、在住处修“芝佛院”,他只当是游戏人间,其和尚身分不被官方承认,朋辈也不当真,至今留存北京通州区西海子公园的李贽墓碑,乃他的密友焦竑题字,称之为“先生”。
官方的宗教管理,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和尚道士过多,产生“生之者寡,食之者众”的局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不逞之徒搅乱宗教界,败坏宗教,破坏宗教净化社会的作用吧。
(本文转载自:鄢烈山的个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