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是人类社会及思想史上最为复杂和神秘的现象之一。人类自具有自我意识以来,就一直在体验着宗教、观察着宗教、思考着宗教。宗教乃人类多元现象的呈现,表现在社会、政治、经济、信仰、思想、文化、艺术、科学、语言、民族、习俗、传媒等方面,形成了相关人群的社会传统及精神传承,构成了人类文明和民族文化的重要部分,铸就了人之群体的独特结构和人之个体的心理气质。在人类可以追溯的漫长历程中,不难察觉人与宗教共存、与信仰共舞的史实,从而使宗教有着“人类学常数”之说。因此,对宗教的审视和研究就代表着对人之社会认识、对人之自我体悟的重要内容。从人本及其社会出发,对宗教奥秘的探究则扩展到对无限微观世界和无垠宏观宇宙的认知及思索。
于是,人类学术史上就出现了专门研究这一人之社会及灵性现象的学科,此即我们在本研究系列所关注的宗教学。对宗教的各种观察研究古已有之,留下了大量历史记载和珍贵的参考文献,但以一种专业学科的方式来对宗教展开系统的学理探究,迄今则只有不足150年的历史。1873年,西方学者麦克斯·缪勒(F.Max Muller)出版《宗教学导论》一书,“宗教学”遂成为一门新兴人文学科的名称。不过,关于宗教学的内涵与外延,学术界一直存有争议,目前对这一学科的标准表达也仍然没有达成共识。在宗教学的发展过程中,涌现出一大批著名学者,也形成了各种学术流派,并且由最初的个人研究发展成为体系复杂的学科建制,出现了众多研究机构和高校院系,使宗教学在现代社会科学及人文学科领域中脱颖而出,成绩斐然。20世纪初,宗教学在中国悄然诞生,一些文史哲专家率先将其研究视域扩大到宗教范围,以客观、中立、悬置信仰的立场和方法来重点对中国宗教历史问题进行探究,从而形成中国宗教学的基本理念及原则。随着中国现代学术的发展,宗教学不断壮大,已呈现出蔚为壮观之局面。
宗教学作为跨学科研究,其显著特点就是其研究视野开阔,方法多样,突出其跨宗教、跨文化、跨时代等跨学科比较的意趣。其在普遍关联的基础上深入探索,贯通时空,展示出其内向与外向发展的两大方向。这种“内向”趋势使宗教学成为“谋心”之学,关注人的内蕴世界及其精神特质,侧重点在于“以人为本”、直指人心,以人的“灵魂”理解达至“神明”关联,讨论“神圣”“神秘”等精神信仰问题,有其内在的深蕴。而其“外向”关注则让宗教学有着“谋事”之学的亮相,与人的存在社会、自然环境、宇宙万象联系起来,成为染指政治、经济、法律、制度、社会、群体、国际关系等问题的现实学问,有其外在的广阔。而研究者自身的立足定位也会影响到其探索宗教的视角、立场和态度,这就势必涉及其国家、民族、地区、时代等处境关联。所以说,宗教学既体现出其超越性、跨越性、抽象性、客观性,也不可避免其主体存在和主观意识的复杂影响。在这种意义上,宗教学既是跨越国界的学问,也是具有国家、民族等担当的学科,有其各不相同的鲜明特色。除了政治立场、学术方法、时代背景的不同之外,甚至不同学派、不同学者所选用的研究材料、关注的研究对象也互不相同,差异颇大。由此而论,宗教学当然有着其继承与创新的使命,而我们中国学者发展出体现中国特色的宗教学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基于上述考虑,笔者在此想以“宗教学新论”为题对之展开探讨,计划将这一项目作为对自己近四十年研究宗教学科之学术积累的整理、补充和提炼,其中会搜集自己已发表或尚未发表的学术论文,以及已收入相关论文集的论文和相关专著中的文论,加以较为周全的整合,形成相关研究著作出版,包括《经典与实践:论马克思主义宗教学》《唯真与求实:马克思主义宗教观中国化之探》《宗教学史论:宗教学的历史与体系》《宗教社会论》《宗教文明论》《宗教思想论》《世界宗教论》《中国宗教论》《基督教思想》《基督教文化》《中国基督教》《反思与会通》等;在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指导下,梳理探究宗教学的历史和宗教学的体系,进而展开对世界宗教的全方位研究。其“新”之论,一在视野之新,以一种整体论的视域来纵观古今宗教研究的历史,横贯中外宗教学的范围;二在理论之新,即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创新之举来重温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宗教之论,探究马克思主义宗教观在当代中国的新发展、新思路;三为方法之新,不仅批判性地沿用宗教学历史传统中比较科学、合理、行之有效的方法,而且对之加以新的考量,结合当代学术最新发展的成果来重新整合;四在反思之新,这就是重新审视自己以往的旧作,总结自己四十年之久宗教研究在理论与实践上的体悟、收获,以及经验和教训,在新的思考、新的形势下积极调试,增添新思和新言。当然,这一项目立足于思考、探索乃实情,而建构、创新则仅为尝试,且只代表自己一家之言,故此所谈“新论”乃是相对的、开放的、发展的,必须持有锲而不舍、止于至善的精神和毅力来继续往前开拓。由于这一研究项目涉及面广,研究难度较大,论述的内容也较多,需要充分的时间保证,也需要各方面的大力支持,故其进程本身就是不断得到合作、得到鼓励和支持的过程。
宗教社会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