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大乘佛教、密乘佛教四大阶段,系一般学术界对在不同阶段佛法兴盛样态的划分,并非与大小乘佛法、大小乘经典的出现时间相对应,佛陀在世时宣说了大小乘全体佛法】
佛教在印度大体经历了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大乘佛教、密乘佛教四大阶段。由于印度缺乏记载历史的传统,佛教流传的具体状况,尤其是早期、中期佛教的面目,很难研究清楚。
原始佛教时期,是释尊在世及灭度后百年间,据经中讲,这一时期教团内部无分歧,“诸法一味,无有诤竞。”佛灭后百年间,徒众们尚能恪守佛陀遗训,按佛世的既定方式修行、传教。按多种佛经的记述,原始佛教时期的出家僧团,是一个圣僧组成的团体,僧尼们基本上皆修小乘道,大多证得阿罗汉果,其中定慧俱解脱、具神通者约占三分之一,最下者亦证须陀洹果。僧团中修大乘菩萨道者只有文殊、弥勒(阿逸多)二比丘。在家佛弟子中,颇多修大乘道的菩萨,如维摩诘居士、贤护长者、郁伽长者、胜鬘夫人等,多有眷属徒众,在社会上度化众生,《大宝积经》卷八二佛称赞“百千出家菩萨所有功德,不如是郁伽长者所有功德”。居家佛弟子中,证得小乘初至三果者也甚众。总之,大小乘并行而出家僧团以小乘为主、在家佛徒中颇有大乘菩萨,应是原始佛教的基本状况。
部派佛教,始于佛陀灭度一百一十年前后,教团内部因见地、戒律上的分歧而分裂,先分裂为上座、大众两大部,以后约四百年间,两大部内又陆续分出约二十个部派。从学术界公认的部派佛教经典看,其宗旨和教义体系,被中国佛教界判为小乘教。印顺法师认为部派佛教由注重山林隐修的比丘掌握教权,因此流行的佛教为小乘,而且特别注重出世。太虚大师称部派佛教时期“小行大隐”,大乘被隐蔽,或只是隐藏于民间而未能彰显于世。
大乘佛教,学界认为由公元前后兴起的大乘运动所创生,有对部派小乘革命的意味,但其依据的主要经典,应该出于佛世。太虚大师称这一时期的佛教为“大行小随”,即大乘教法虽然占优势,成为主流,而出家僧团皆属小乘,并未出现大乘菩萨僧团,大乘菩萨僧皆在小乘中出家。小乘部派教法直到佛教晚期,仍然在流行。
《佛地经论》卷四言:大乘菩萨藏“千载以后乃兴空有二种异论”,佛学义理分为空有二宗,龙树菩萨弘扬的空宗,主要宗依《般若经》,形成中观派,无著、世亲菩萨弘扬的有宗,主张法相唯识学,形成瑜伽行派,两派后学曾进行过长期论战,有融合两派之学的“中观瑜伽派”。另外还有**藏学一系,大概在那烂陀寺等大寺院里未能取得地位,散处民间山林的大乘修行者,见地多属**藏学。
密乘佛教在大乘的基础上建立,于公元7世纪开始流行,逐渐成为印度佛教衰落期的主流教法。从11世纪以来入印留学的藏人之记述看,晚期印度佛教在教法内容及戒律方面,与原始佛教面目大异,而与印度教密教相似。佛教修行者分两派:一派为居于大寺院中的“班智达”(法师),多显密兼通,擅长与外道辩论所需要的因明学。另一派为隐于山林民间的“古萨里”(乞士),密教晚期所出的84位大成就者,皆属古萨里派,多非僧非俗,服饰发型等外在形象也同外道仙人,或虽为比丘而携女“双运”,或为低贱的歌女、牧猪女等。
从公元8世纪开始,西方回教军不断进攻印度,成为佛教的克星,逐渐从西北向东南推进,所到之处,焚寺屠僧,使得佛教日渐衰落,最后萎缩到东印度,在波罗王朝崇奉下延续了几百年。波罗王朝的佛教,以密教为主,太虚大师谓之“密主显从”。至公元13世纪初,波罗王朝被回教军推翻,王室改宗,佛教最后的堡垒超戒寺被攻破,佛教从此在印度基本消失,只在北部的偏僻山区(今尼泊尔、不丹等地),还残存着一些佛教徒。
佛教在其故土印度的消踪匿迹,一般皆归罪于回教,实则最根本的原因应在其本身,印顺法师《印度佛教嬗变的历程》说得对:
但发展与衰落,应有佛教自身内在的主因,正如老人的终于死亡,主因是身心的日渐老化一样。
这主因,应该主要是僧团的非法和腐化。关于印度僧团的腐化,早期佛经中已预言,后来出世的一些大乘经中也颇有描述。如《杂阿含经》卷二五第640经载:佛陀预言千岁后教法灭时,非法出现,“时彼僧众乃有百千人中唯有一阿罗汉,名曰修罗他”,因说戒被众比丘杀害。同经卷三二第906经佛言:后世正法欲灭时有相似像法生,诸比丘“非法言法,法言非法;非律言律,律言非律。以相似法,句味炽然”,如此相似像法出已,正法渐渐消灭。《摩诃摩耶经》说佛灭后八百岁,诸比丘好衣服嬉戏,百千人中有一二得道果者,一千岁无量比丘若一若二思惟正受,千五百岁法灭,一切经藏移至鸠尸那竭国,阿耨达龙王悉持入海。《大宝积经》卷七十八载国王教诫他想要出家的儿子陀摩尸利云:
今诸比丘众,放逸受五欲,耕种行贩卖,白衣无有异。
贫穷多苦恼,不能自活者,如是诸人等,求活故出家。
《大悲经》卷二说富迦罗跋帝王都“诸出家者悉堕地狱,何以故?彼不住戒,不依律仪故”。《大威德陀罗尼经》卷十七谓“于彼之时,出家之人多饶烦恼,非诸俗人在家之者”。《佛藏经》说:
当来之世,恶魔变身,作沙门形,入于僧中,种种邪说,令多众生入于邪见。
这些说法,应该是后期印度佛教现实的写照。主持和代表佛教之僧团,在王朝的优厚供养下,逐渐腐化,僧人不修戒定慧,众多魔子魔孙混进僧尼队伍,所弘扬的佛法也混同于印度教密教。成千上万的僧人聚居在庞大的寺院里,享受国王的丰厚供奉,养尊处优,脱离民众,寺院聚敛了大量的财宝,波罗王国四分之一的财富都进入寺庙,却很少布施社会和贫民,僧人与平民的宗教生活无多关系,使僧团逐渐失去民心,成为一种社会赘疣,当遇到外力的侵犯时,便自然土崩瓦解。而同样受到回教排斥的印度教,仍然传续不断,即势力比佛教小得多、佛经中称为“尼乾外道”的耆那教,也未能被消灭,传承至今,仍有数百万信徒。足见佛教灭亡的主因,在于其自身,在于出家僧团。如《大毗婆沙论》卷一八三所说:“但由仁等出家弟子无正行故,令正法灭。”这是需要弘法者永远深刻反思的。
佛教在其故土印度虽然消失,但在印度之外的东南亚、锡兰岛及北方仍然流传,特别是北传大乘佛教,在印度以北的广大地域盛传至今。《长阿含经游行经》载:佛圆寂前,命将他的遗体头向北方,面向西方,以预示“吾法流布,当久住北方”。佛灭千年后,这一预言变成了现实。
原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