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泉

 

    东正教是基督教的一个教派，它与天主教和新教并列为基督教的三大派系。东正教在俄罗斯已有千余年历史，沙皇时期被立为国教。1897年，东正教信徒达8730万人，占当时俄罗斯帝国总人口的69.5％。到2007年，俄国内信奉东正教的人数已经超过1亿,而海外的东正教信徒还有4800万。2007年12月12日，普京在接受美国记者采访时说，“东正教在我国的信徒众多，约80％的俄罗斯居民这样或那样自认为与东正教有关系”。

 

    目前，俄东正教与国家政权构成特殊的组合关系，在社会生活中发挥重大影响，包括复活节和俄历圣诞节在内的宗教节日都成为国家法定假日，广播电视也经常播放教会活动的节目和镜头。俄历届总统选举都有东正教会的积极参与，每次总统就职仪式也有东正教首领亲自到场。全俄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还曾当选为议员，许多神职人员也进入议会以及2006年新成立的“俄联邦社会院”，直接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在这场席卷俄罗斯全国的宗教热潮中，连任8年总统的普京表现得尤为突出。普京不仅是东正教的虔诚信徒，而且为东正教的发展作出很大努力，还力求借助东正教来实现复兴俄罗斯的战略目标。
　　
　　                                东正教的虔诚信徒
　　
　　普京出生于1952年10月7日，当时正是倡导无神论的苏联时期。普京的父亲是坚信共产主义理想的革命战士，母亲却是东正教的信徒。普京出生后不久，母亲就瞒着丈夫，与信教的邻居一起，把幼小的普京悄悄带到列宁格勒的一个东正教堂，使他秘密地接受了洗礼，并为他准备了一个小十字架。20世纪90年代初，普京脱离“克格勃”，脱离苏共，进入圣彼得堡市政府工作，随后出任该市副市长。从那时候开始，普京就养成定期去东正教堂做礼拜的习惯，把十字架挂在脖子上。关于这段历史，普京在2000年初接受俄记者采访时这样说：“邻居阿尼亚大婶笃信上帝，总去教堂，我出生后，她同母亲背着党员、车间党组织书记的父亲偷偷地给我做了洗礼。许多年以后，也就是1993年，我在列宁格勒市政府工作，作为正式代表团成员去以色列，母亲才把我洗礼用的十字架给了我，让我拿着它到圣墓教堂去取灵气。我照她说的做了，然后就戴上了这个十字架，以后再也没摘下来过。”同年10月26日，普京在接受法国记者采访、谈到自己的幼年时又说：“我妈妈信教。这不像现在是赶时髦，这在原苏联甚至是危险的。她不保密，也不声张，为我在教堂里洗了礼。这没有任何奇怪的，她给我戴上了十字架，希望我到耶路撒冷朝圣。”普京接着说：“我对我同俄罗斯东正教有关系感到骄傲。我认为，这是很大的荣幸，这把我同自己的人民，同人民的文化联系在一起，这给我以某种内心平静的道德基础。”据普京说，1993年以后，他又携带全家以旅游者的身份去了一趟以色列，在耶路撒冷朝拜耶稣圣墓。

　　普京对东正教的感情是虔诚的。刚当上俄罗斯代总统，普京就在2000年1月7日庆祝耶稣诞生之际向全俄东正教会发出贺信，称赞东正教在俄历史及现实中起着“独特作用”；并亲自参加教会仪式。普京正式就任总统后，更聘请莫斯科修道院大司祭吉洪作为私人忏悔的神甫。每逢东正教的复活节，普京总要在此人陪同下去东正教某个教堂进行祈祷，用前额去碰地上的木板，表示他笃信上帝，并与修士们谈话，给该教堂以某种帮助。

 

    普京每年都要亲自参加东正教的重要教会活动。由于普京的重视，俄每年的东正教复活节都按国家级庆典活动规格进行，并由电视台实况转播。2002年8月，普京到外地视察时参加了赤塔市的东正教祈祷仪式，并向沙俄将军乌沙科夫的圣骨行了圣礼。2003年7月31日，普京在高尔基市全程参加了索洛夫圣人成道100周年纪念大典，他在10万名东正教徒面前亲吻了索洛夫圣者的木乃伊肉身脸颊，把对东正教的虔诚表现得淋漓尽致。会后，普京还向主办这次活动的两位主教颁发了国家勋章，并以总统身份致赠重新整修的索洛夫教堂圣钟。2006年1月7日东正教圣诞节前夜,普京正在远东萨哈共和国视察，他冒着零下50多度的严寒，专程来到雅库次克市大教堂，亲自点燃蜡烛，并站在普通民众中间，参加圣诞祷告并聆听当地东正教主教的祝词。同年4月23日，普京又去参加莫斯科耶稣救世主大教堂举行的复活节庆祝活动，聆听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的致词。2007年4月7日，普京在莫斯科参加了东正教复活节的祈祷仪式，并亲吻了一枚复活节彩蛋。2008年1月6日，普京在沃洛格达州的一座教堂参加了东正教的庆祝仪式。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普京笃信东正教，但作为总统，他有时也回避自己的宗教信仰。2007年12月12日，普京在回答美国记者“您到底信不信上帝”的提问时说：“您知道，以我这样的地位，有些东西任何时候都不能公之于众，因为这有自我宣扬或政治作秀的嫌疑。”但普京在回答“您读《圣经》吗”的提问时又说：“我在飞机上放了一本《圣经》。我经常乘飞机旅行。我的专机上有《圣经》，也有圣像，是一个很特别的绣像，各样东西很齐全。如果飞行时间较长……那我就可以读读《圣经》。”
　　
　　                              力促东正教两派教会合并统一

 

    十月革命胜利后，俄罗斯的东正教一分为二，一部分神职人员流亡海外，另一部分人留在国内。后来，本土派和海外派围绕谁是正统问题展开辩论，两派教会形成对峙。冷战期间，在苏美两国政府的幕后操纵下，两派教会展开激烈斗争，分裂趋势加剧。苏联解体后，全俄东正教会几次向海外派教会表示和解及合并的愿望，但未得到积极响应。

　　普京就任俄罗斯总统后，力求提高东正教的地位，发挥东正教的作用，为此亲自出马做说服工作，促进两派教会的合并统一。当时，正值海外派教会发生新老交替，以拉夫里为代表的年轻人占了上风，开始执掌教会大权。拉夫里与年老保守的教会长老意见不同，他主张与本土派教会加强联系。2001年11月，普京出访美国，在日程安排非常紧张的情况下，他挤出时间会见拉夫里，恳请拉夫里回国体察东正教的发展实情，并转交了国内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邀请他访俄的亲笔信。2003年9月，普京出访美国，又一次会见拉夫里，再度邀请他访俄，力促两派教会实现和解和统一。在普京猛烈的外交攻势下，海外派教会开始积极回应，在同年年底最终决定与本土派教会拉近关系。2004年6月，海外派教会大主教拉夫里率团首次正式访俄，与全俄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举行谈判，初步达成合并的共识。其间，普京将双方邀请到自己在莫斯科郊外的官邸当面进行长谈，并承诺将竭尽全力为东正教的全面复兴和统一创造条件。拉夫里和阿列克谢二世当场表示，要抛弃分歧，采取一切措施，加速进行合并。

　　2007年5月17日，全俄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与海外派教会大主教拉夫里在莫斯科耶稣救世主大教堂举行两派教会统一仪式，双方签署了相关协议和《圣餐礼权威法案》，正式宣告两派80年分裂局面的结束。俄媒体说，这是俄近百年来的宗教大事，是由普京总统积极奔走促成的，它标志着俄民族和宗教精神的复兴。当天，包括普京在内的众多政府高级官员出席了两派教会的合并仪式。普京对两派教会的和解表示祝贺，并说，东正教是俄社会的重要支柱，协议的签署对重构俄罗斯人的道德和精神意义重大。这次东正教两派教会的合并，被俄国内媒体评选为2007年十大新闻事件之一。

　　除此之外，普京还为东正教做了许多善事。例如普京颁令，将全俄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的警卫由莫斯科市级提升为国家级。2005年8月8日，普京总统签署相关文件，从国家备用基金中拨款200万卢布，用于修建阿斯特拉罕州的东正教大教堂。2007年11月19日，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与全俄东正教会各主教举行会晤时提出，今后在中小学可以根据自愿原则开设“俄罗斯宗教”课，以多种形式教授宗教知识。同时，俄当局还为东正教的传播和宣传提供其他各种渠道，例如让俄广播电台和奥斯坦丁诺广播电台每周分别播出5种和12种教会节目，时间分别为95分钟和355分钟。

 

                           借助东正教实现复兴国家的战略目标
　　
　　普京之所以重视东正教，除了他个人信教之外，更重要的是想借助东正教实现复兴俄罗斯的战略目标。具体说来，普京要借助东正教达到相互联系的三个目的。

　　一是弘扬传统的民族文化。苏联解体后，俄社会盛行亲西方思潮，希望照搬西方的社会制度和价值观。然而，全盘私有化和自由市场经济的改革失败了，整个国家陷入严重危机。普京主政后，总结教训，展望未来，强调俄“必须寻找自己的改革之路”，既不能回到过去，也不能照搬西方。为此，普京强调要继承并弘扬俄“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的价值观”，复兴与传统的民族文化密切相关的东正教。早在1999年，普京就说：“一个国家必须要有一些基本的、极为重要的价值观，即我们的爱国主义，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宗教。”后来普京又说：“不管什么人在我们国家掌权，都将利用东正教的基本原则”；“如果没有东正教的信仰与文化，俄罗斯或许无法成为一个国家。”2008年1月7日，普京在圣诞节向俄东正教公民表示祝贺，并说：“这个节日让我们回归固有的精神价值观，它使我们百万人联合起来。这种价值观在俄罗斯历史上扮演了特别的角色，它根植于我们民族文化中。”所以，根据本国国情确定的“普京路线”，实际上是与东正教的复兴密切相关的。

　　二是维护国家和社会的稳定。苏联解体后，共产主义意识形态被否定，俄罗斯人出现信仰危机，政局动荡不安，社会四分五裂。为了稳定国家和社会，填补人们的“信仰真空”，普京在《千年之交的俄罗斯》一文中提出要形成“俄罗斯新思想”，强调爱国主义、强国意识、国家观念和社会团结。在普京看来，复兴东正教不仅有助于“俄罗斯新思想”的形成，有利于规范人民的思想，而且能够增强现政权的正义性。2000年1月6日，普京向全俄东正教会发出贺信，称东正教“有助于俄社会的稳定与和谐，有助于国家精神道德的复苏”，认为东正教应成为“国家和全体人民的道德准则和精神支柱”。2002年2月，普京在接受美国记者采访时说：在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没落之后，“任何东西也不可能像宗教那样在人的心灵中有效地代替一般人性的价值观”。 普京充分肯定东正教在维护国家和社会稳定方面的重要作用，还经常就重大决策征求全俄东正教大牧首的意见。与此同时，东正教也给普京政权以有力的支持。全俄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经常通过电视向人们祝福，并号召教徒们支持政府政策，维护国家稳定。1999年9月，车臣恐怖分子在莫斯科等地制造爆炸案。对此，全俄东正教会表示强烈谴责，支持政府在车臣的军事行动，并号召青年教徒应征参军，甚至派遣神职人员从军作战。2000年5月，普京下令设立七大联邦区，强化中央垂直领导，全俄东正教会发表声明表示赞同。2007年12月，普京宣布梅德韦杰夫为总统继承人，全俄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立即通过电视赞扬这一决定。在对外政策方面，教会也与政府保持一致，协助当局维护国家的主权和尊严，强烈反对北约东扩。同时，东正教对吸毒、酗酒、卖淫等社会现象也严加谴责，提醒人们要远离这些“罪恶行为”。所以，东正教对俄实现政局稳定、社会团结、遏制犯罪现象和纯洁社会风气等都起了积极作用。

　　三是复兴俄罗斯。普京在执政之初就继承彼得大帝的豪言壮志：“给我20年，还你一个奇迹般的俄罗斯。”复兴俄罗斯，重振强国地位，是普京始终坚持的战略目标。为了实现这个战略目标，普京希望借助东正教来焕发民众的使命感，加强民族和国家的凝聚力。2005年1月6日，普京在向全国东正教徒表示节日祝贺时说，东正教在俄国社会中扮演着特殊的角色，东正教使俄国人保持了民族传统的历史，东正教在俄罗斯的复兴和强大中功不可没。他在朝拜教堂时强调：“没有东正教，就没有俄罗斯。”普京还强调：“在俄罗斯复兴的伟大事业中，东正教起着特殊的精神作用”；东正教“是国家和全体人民精神世界的核心”；“俄罗斯的文化首先是建立在东正教基础上的。俄罗斯之所以强大，正是因为它拥有永远的价值——东正教传播下来的价值”。所以在普京看来，东正教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促进俄罗斯复兴的强大动力。而新上任的总统梅德韦杰夫，显然也会继承普京对东正教的方针政策。

 

                     （  本文原载：《百年潮》2008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