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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物主义者比宗教信徒高明吗?-回应曹峥先生
发布时间: 2013/8/1日    【字体:
作者:亦远
关键词:  宗教 唯物主义  
 

                                         亦远

    曹峥先生在《共识网》,再答亦远的文章有三篇,虽然曹先生在题目中并没有提到宗教,但在文章中是把所谓的唯物主义对立面“唯心主义”和宗教划了一个等号。这引起了笔者的兴趣,也想提出几个问题就教。
 
  首先笔者声明本人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在可以看得到的未来也不大可能昄依任何宗教。这不但源于笔者幼年是在禁止有神论的环境启蒙,不但在于文革神化的摧残,也在于笔者的性格和形式逻辑思维的习惯。但是随年龄的增长和众多的观察,笔者对宗教的轻视态度已经改变。可是无神论的经历带来的烙印是严重缺乏对宗教的了解。所以这篇文章可能会有很多值得曹先生和读者们指正教诲的地方。在此先表谢意。
 
  笔者曾这样归纳了宗教的特点:

  1.      只有我的教是对的,你无论是信其他的教还是根本不信教都是错的(排他性)
  2.      你入我教所追求的境地是你这辈子看不到的。(非现实性)
  3.      我教的理论解释权威是教宗,或者是在教内掌握最大权利的人。(强权即公理性)
 
  有研究宗教的朋友对笔者指出:关于“宗教”三特点,概括不很准确。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是动摇和推翻第三点的,这是基督教新教与天主教的区别。的确如此,基督教并没有统一的权威。所以笔者承认这个归纳并不是全面的,仅仅是直观的。
 
  曹先生说“现在的基督教徒还在相信地 震、洪水是上帝的发怒的意志体现,这难道不是愚昧么?”这可能是对天主教基督教一知半解的误会。日本的地震和海啸是近年特大的自然灾害,除了一些中国愤青说这是对日本的天谴之外,并没有什么宗教人士有这样的论证。
 
  据笔者所知,现代科学的启蒙几乎都是在宗教的扶植下发展和传播的。这在天主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和印度教中都有数不清的例子,有些甚至是教会的职责。哥白尼的日心说起先并没有得到天主教会的反对,后来的反对并不是因为学说本身,而是权力斗争。伽利略如果没有教会的支持,不会过那么优越的生活来从事科学研究。伽利略在物理方面的其他重要研究并没有被教会禁止,没有被打成什么派送到意大利荒野去劳改。
 
  利玛窦是意大利人,原名叫玛太奥·利奇(Matteo Ricci, 1552-1610)。他从小勤奋好学,对数学、物理学、天文学、医学都很有造诣。三十岁从神学院毕业,利玛窦被耶稣会派到中国来传教,开启了中国现代科学的大门。明末科学家徐光启本人信教,是上海入天主教的第一人。上海徐家汇的教堂就是后来在他的封地上修建的,他的墓地也在附近。徐光启和利玛窦和译了《几何原本》前六卷。几何这个名词就是徐光启首先使用的。这件事对中国科学和思维方法的功绩怎么说都不过分。
 
  天主教是反对达尔文的进化论,但是历史并不是那么简单。没有达尔文前辈和同时代众多教士对世界各地物种和地质的考察分类,标本的收集,绘图,达尔文未必能够成功。可以这样说,拿教会对达尔文进化论的反对和苏联对摩根遗传学的批判相比,前者理性得多。在二百多年前,认为人和其他动物来自一个本源,其震撼恐怕不仅仅是宗教上的原因,就是到现代,“唯物主义”不是在意识这个问题上还无法跨越人和其他动物的鸿沟吗?
 
  现代遗传学的开启人,孟德尔是奥地利神父,他出身农民家庭,是教会送他到首都维也纳大学去念书,毕业之后在修道院附近的中学当自然老师。这个造福我们今天很多领域的遗传学在“唯物主义”的国家苏联受到举国批判。
 
  曹先生说:“唯心主义为了坚持自己的立场,维护《圣经》的权威,拼凑事实、裁剪事实、选择事实,抽取事实,回避事实,歪曲事实,偷换概念, 断章取义,它建立于垄断意识形态的解释权的基础上,它善于伪装和欺骗,洗脑和盲从,排斥质疑、排斥严谨的科学态度、排斥真正的理性。它运用的往往是断章取义的材料而不是第一手资料;在他的论据里,只有相信,没有质疑和真正的独立思考;只有偏听则暗,没有兼听则明;没有不带既定立场的对材料的比较、鉴别。”
 
  在很多近似的段落里,曹先生都是这样简单地把唯心主义和宗教,甚至和《圣经》划上了等号,做了苦大仇深地大批判。这个批判的对象是个拟人化的“它”,就好象文革时大人物拟出来的资产阶级司令部一样。
 
  首先唯心主义不是一派,也不是主张“心想事成”那么简单。在中国,半个多世纪了,从没有一本公开发行的书介绍唯心主义,我们看到的关于唯心主义的批判的确是:“拼凑事实、裁剪事实、选择事实,抽取事实,回避事实,歪曲事实,偷换概念,断章取义,它建立于垄断意识形态的解释权的基础上”。
 
  其二,要把唯心主义,宗教和迷信区分开来。近年大家往往说中国没有宗教。但中国自古不缺乏迷信。中国人连黄鼠狼,长虫,关公,赵公元帅都拜。求发财免灾的人能拜了弥陀佛又拜张天师,一转门又给喇嘛捐了钱,开去拜神的汽车上还挂了个避邪的毛主席像章。笔者认识一位官太太,是信佛的。但参观教堂时也捐钱,她解释的理由是“我女儿信教,我这是代她捐钱”。任何一个唯心主义学者会认同他们吗?
 
  其三,唯物主义者未见得就比宗教信徒高明。今天的科学没有证明有神,但也没有证明无神。何况对神的定义也很不相同。简单地说有多神论和单神论,复杂地说有自然神和偶像神。古往今来,大多数科学家是有神论者,他们在学识上,在智慧上,在研究精神上,在分析能力上都是皎皎者,我们无神论者比人家强在哪里?在过去的百年,是信奉“唯物主义”的人对世界有较大贡献吗?笔者不明白为什么“唯物主义”者在讨论学术时总是那么慷慨激昂,却不联系实际;在口气上,为什么“唯物主义”者总是那么霸道,不让别人讲话。笔者接触过的大学者和大科学家都是比较谦虚的,没有那种横空出世的口吻。例如数学家陈省身。只有一次,他有点生气。源于笔者问他对马克思关于微积分的论述。陈说:“你看那玩意干什么!?”
 
  其四,宗教意识或宗教情绪在人类历史上是非常悠久的。在原始时代,物资非常缺乏,还要拿出相当一部分敬神,很令笔者不解。等笔者去了西藏才恍然领悟。因为西藏资源非常稀少,生活水平无法提高,如果没有信仰很难坚持下去,很难享受生活。笔者观察到宗教的繁盛多发生在物资匮乏或受到种族和政治迫害的地区和人群中。
 
  曹先生说:“我坚持唯物主义的立场,并不是说别人不可以坚持唯心主义的立场。对真理的坚持,对信仰的坚守应当是自由的、开放式的、包容性的。”可谓言不由衷,或者是讲大话,不算数。目前高考制度就公然不允许坚持唯心主义,因为不按唯物主义的教条回答就无法通过政治考试,除非考生说假话。有没有一位考生可以提出“因为我有宗教信仰,请求豁免辩证唯物主义的考试” 注1?曹先生要不要为他们呼吁呼吁?(这个呼吁并不违法宪法)
 
  什么叫自信?笔者说十进位算术中,2加3 等于5. 如果有孩子说:“不对, 2加3等于8”笔者一定请他讲讲是怎么算出来的。如果是个一般成年人说的,笔者可能默不作声,懒得争论。如果是个大干部说的,笔者可能会建议他到广庭大众中去宣讲,私心是出出他的丑注2。但是无论如何笔者不会采取任何方式制止发表这样的邪门歪论,因为笔者对自己这点数学知识还是有信心的。
 
  作为社会人,不但需要物质食粮,也需要精神食粮。而且人的教育水准越高,精神食粮就越重要(可是不能笼统说物质和精神哪个更重要)。在这个意义上讲,每个人都有宗教情绪,都依靠宗教情绪生存。看看我们如何悼念死去的亲友就可以体会到这种宗教情绪了。我们总是把死去的亲友当成他们在另一个地方,可以超越时空地向他们述说,向他们报告,向他们许诺,向他们保证,向他们忏悔,祈求他们原谅。这往往是不自觉的,是不对其他人讲的,是很本能的意识活动。这是人类很可贵的意识。
 
  我们大都经历过安慰失去亲人的场面。人死不能复生,安慰的话也可以说是“废话”,那么这是不是违心主意(唯心主义)呢?
 
  马克思讲过“宗教是人民的鸦片” 注3,其实很多哲人都讲过类似的话。这是在否定宗教吗?动手术的人就需要鸦片止痛,所以说鸦片不是绝对坏的物质。何况马克思时代并没有认识到鸦片是毒品,只看到鸦片止痛,止咳和止泻等功能。
 
  其实即使在今天的社会,内心信神的人也占大多数,包括达官显贵。列宁至死在脖子上带着十字架项链,斯大林在地道里觐见东正教大牧守,毛泽东相信天上的陨石和大人物生死攸关,除非我们隐瞒这些事实,否则,就不要那么坚持“唯物主义”。
 
  最近看到主管宗教的官方权威人士要求共产党员不得信教。笔者觉得很不合逻辑,因为信仰是无法规定的。不过党章可以明确指出信仰其他宗教的人就是不相信唯物主义,一经查出就算为自动退党。派些纪委办事员到寺庙教堂统计,凡是上了香,磕了头,捐了款的党员,统统除名;没有这些虔诚举动的视为参观游览,不予干涉。如果人手不够,凡是无神论者都可以报名当志愿者来从事此项鉴别。
 
 
______________
注释:
 
注1:美国政府一直认可因为宗教原因而拒绝参加军事训练和服兵役。1948年,联邦军训与服役法也规定,“由于其宗教训练和信仰的原因而认真地反对参加任何形式的战争”的人,可以免受训练,免服兵役。越战期间,许多青年人拒服兵役的人,政府以违反兵役法的罪名,逮捕了一些拒服兵役的人,拒服兵役成为一个政治问题。其中一例是美国诉西格案。西格是信奉和平主义的教友会信徒,他基于自己的宗教信仰,申请免服兵役,遭到征兵局拒绝。美国最高法院审理此案后裁决征兵局违宪。1970年,美国最高法院进一步扩大了免服兵役人的范围,在“韦尔什诉美国案”的判决中裁定不仅由于宗教信仰,而且由于道德和伦理信仰而反对战争的人都有资格免服兵役。请参见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刘澎《当代美国宗教》第七章。
 
注2:王丁:“我见过一个地方官员,他问我江豚好不好吃,我当时很无语…我说不好吃,结果他说,不好吃干嘛要保护?”中广网北京7月8日消息 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说这句话的,是一直致力于保护长江江豚的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王丁。长江江豚是世界上唯一的淡水江豚、长江淡水生态系统健康的重要指标。江豚的生存现状,专家一直用“极危”来描述,面对媒体,谈起江豚的保护情况,王丁坦言,有些官员的想法让他真的很崩溃。
 
注3: 参见中共中央党校王冬丽《关于“宗教是人民的鸦片”的研究综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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