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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及儒家时机观与《圣经》时机观
发布时间: 2016/5/6日    【字体:
作者:石衡潭
 
一、《论语》与中国文化的时机观
 
时与时机是中国文化的重要概念,时,就是指客观的时间,时辰,主要源于古人对四时运行、万物生长的一种观察。时机,则指时间中所蕴含的机会、态势、走向,主要来源于对自然与人事活动的一种思考。在中国古人看来,人顺应天时,把握时机,就可以诸事顺遂,反之,则会无功而返。《尚书》、《诗经》、《左传》、《易经》等先秦时代文献所经常谈论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时与时机。
 
(一)古代文献论时与时机
 
在《尚书》中,对时与时机多有论及。时与时机与天相关,是由天定。“纳于百揆,百揆时序”(《尚书·舜典》)“敕天之命,惟时惟几。”(《尚书·皋陶谟》)敬尊天时的君王受天与上帝的护佑,反之,受责罚。“先王惟时懋敬厥德,克配上帝。”(《尚书·太甲下》)“后胥慼鲜,以不浮于天时。”(《尚书·盘庚中》)“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尚书·说命中》)“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作《胤征》。”(《尚书·胤征》)“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尚书·尧典》)“虑善以动,动惟厥时。”(《尚书·说命中》)“呜呼!说,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尚书·说命下》)天对黎民百姓的怜恤也在一定时间降下。“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尔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时哉弗可失!”(《尚书·秦誓中》)“上帝时歆,下民祗协,庸建尔于上公,尹兹东夏。”(《尚书·微子之命》)老百姓顺应天时,就可以收获百谷,丰衣足食。“曰休征;曰肃,时寒若;曰乂,时旸若;曰晢,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尚书·洪范》)“岁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尚书·洪范》)
 
《诗经》中也有不少地方提到天与时。敬畏上天的,上天会保佑之。上帝的时间是人所不能确知的。“畏天之威,于时保之。”(《诗经·我将》)“奉时辰牡,辰牡孔硕。”(《诗经·驷驖》)“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诗经·文王》)万物生长都有其特定的时间:“物其有矣,维其时矣!”(《诗经·鱼丽》)人类生活也有相应的时节:“曰止曰时,筑室于兹。”(《诗经·绵》)“尔酒既旨,尔肴既时。”(《诗经·頍弁》)“于时处处,于时庐旅,于时言言,于时语语。”(《诗经·公刘》)
 
《周易》本身就是谈在时间中的变化,全篇都涉及时与时机。“夫《易》广矣大矣!……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易经·系辞上》)“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易经·系辞上》)“变通者,趣时者也。”(《易经·系辞下》)“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易经·系辞下》)“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故无咎。”(《易经·乾》)“终日乾乾,与时偕行;……亢龙有悔,与时偕极。”(《易经·乾》)。“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易经·大有》)“《蒙》‘亨’,以亨行,时中也。”《易经·彖》:“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义大矣哉!”(《易经·彖》)“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易经·艮》)《周易》认为天地万物处于不断运动变化中,这种运动变化不是杂乱无章,而是依照天时。因此,人要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审时度势,趋时变通,“动静不失其时”。《易经》中把知“时”奉“时”的人称为“大人”、“圣人”:“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下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为圣人乎?”(《易经·乾》)
 
《左传》是史书,其中有不少对君王奉时的记载。“许无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可谓知礼矣。”(《左传·隐公十一年》)“寡人闻之,哀乐失时,殃咎必至。”(《左传·庄公二十年》)“天为刚德,犹不干时,况在人乎?”(《左传·文公五年》)“闰月不告朔,非礼也。闰以正时,时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于是乎在矣。不告闰朔,弃时政也,何以为民?”(《左传·文公六年》)“死之短长,时也。”(《左传·文公十三年》)
 
《礼记》的整体内容也都与时相关,它尤其强调时对于礼的重要。“礼也者,合于天时,设于地财,顺于鬼神,合于人心,理万物者也。是故天时有生也,地理有宜也,人官有能也,物曲有利也。……礼,时为大,顺次之,体次之,宜次之,称次之。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礼记·礼器》)“故作大事,必顺天时,为朝夕必放于日月,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是故天时雨泽,君子达亹亹焉。”(《礼记·礼器》)“夫礼必本于天,动而之地,列而之事,变而从时,”(《礼记·礼运》)“凡礼之大体,体天地,法四时,则阴阳,顺人情,故谓之礼。”(《礼记·丧服四制》)“子思曰:‘吾何慎哉?吾闻之:有其礼,无其财,君子弗行也;有其礼,有其财,无其时,君子弗行也。吾何慎哉!’”(《礼记·檀弓》)《礼记》直接论四季农时的地方很多,指出要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做相应的活动。“孟春行夏令,则雨水不时,草木蚤落,国时有恐。”(《礼记·月令》)“季春行冬令,则寒气时发,草木皆肃,国有大恐。行夏令,则民多疾疫,时雨不降,山林不收。行秋令,则天多沉阴,淫雨蚤降,兵革并起。”(《礼记·月令》)仲秋时节,“是月也,可以筑城郭,建都邑,穿窦窖,修囷仓。乃命有司,趣民收敛,务畜菜,多积聚。乃劝种麦,毋或失时。其有失时,行罪无疑。”(《礼记·月令》)“凡举大事,毋逆大数,必顺其时,慎因其类。”(《礼记·月令》)“天降时雨,山川出云。”(《礼记·孔子闲居》)《礼记》论学习与教育,主要围绕时来谈:“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时则伤世。”(《礼记·乐记》)“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礼记·学记》)“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礼记·学记》)“无旷土,无游民,食节事时,民咸安其居,乐事劝功,尊君亲上,然后兴学。”(《礼记·王制》)“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礼记·文王世子》)“故天生时而地生财,人其父生而师教之。”(《礼记·礼运》)“德盛而教尊,五谷时熟,然后赏之以乐。”(《礼记·乐记》)“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时则伤世。事者民之风雨也;事不节则无功。”(《礼记·乐记》)“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礼记·乐记》)在《中庸》中,则提出了时中的概念,把对时机的掌握更加明确化了。“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中庸》)
 
除儒家外,道家也讲要顺应天时:“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老子》)此处,就不多谈了。
 
(二)孔子论时与时机
 
孔子对“时”、“时机”有极敏锐的感受、极深刻的领悟。不仅诗书易礼春秋为他所删述编定,其中保留了大量论时与时机的文字,他自己也多次谈到,将其作为重要内容。子思这样形容孔子:“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中庸》)孟子则盛赞孔子是“圣之时者也”。“圣之时者”是什么意思呢?就是集大成的意思。“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孟子·万章下》)孟子说孔子做什么事都能够把准时机,恰到好处,“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孟子·万章下》)
 
《论语》开篇第一句就是“学而时习之”。皇侃《论语集解义疏》解释到:“时者,凡学有三时:一是就人身中为时,二就年中为时,三就日中为时也。一就身中者,凡就学之道,择时为先。长则扞格,幼则迷昏。故《学记》云:‘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艰苦而难成。’是也。……二就年中为时者,夫学随时气,则受业易人。故《王制》云:‘春夏学《诗》、《乐》,秋冬学《书》、《礼》。’是也。……三就日中为时者,前身中、年中二时而所学,并日日修习不暂废也。故《学记》云:‘藏焉,修焉,息焉。’是也。今云‘学而时习之’者,‘而’,犹因仍也。‘时’是日中之时也。”[1]《学而》篇第5章又讲到了时。“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学而》1:5)使民以时:“使民”指征集百姓从事各种役作。“时”特指农时,“以时”意为不违农时。《皇疏》:“以时,谓出不过三日,而不妨夺民农务也。”就是说:治理国家,要有敬的态度,不要随意大兴土木,并且言而有信;要节约资财,爱惜手下的人;要在合适的时间役使老百姓,不违农时。其他儒家文献中也有佐证。《礼记·中庸》:“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大戴礼记》:“使民不时失国,吾信之矣。”(《大戴礼记·曾子制言》)《说苑·贵德》:“晋平公春筑台。叔向曰:‘不可。古者圣王贵德而务施,缓刑辟而趋民时,今春筑台,是夺民时也。夫德不施则民不归,刑不缓则百姓愁;使不归之民,役愁怨之百姓,而又夺其时,是重竭也。夫牧百姓,养育之,而重竭之,岂所以定命安存而称为人君于后世哉。’平公曰:‘善,’乃罢台役。”
 
在《论语》中论及人生时,孔子讲不同年龄阶段有需要应对的不同问题:“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季氏》16:7)《皇疏》:“老人所以好贪者,夫年少象春夏,春夏为阳,阳法主施,故少年明怡也。年老象秋冬,秋冬为阴,阴体敛藏,故老耆好敛聚,多贪也。”明末传教士高一志在其《譬学》一书中引色搦加(塞涅卡)语说:“老者每于物多忘而多惧,正如将死者也,然其贪欲正如常生者也。”[2]不同的年龄阶段应该完成不同的任务:“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逾矩。”(《为政》2:4)朱熹在《论语集注》中引胡氏语说:“圣人言此,一以示学者当优游涵泳,不可躐等而进;二以示学者当日就月将,不可半途而废也。”“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子罕》9:23)孔子认为:一个人应该最晚在四五十岁的时候出成果,出成绩,如果到了这把年纪还弄不出一点名堂来,还没有一点名气与影响,那么,要他作出出类拔萃的建树恐怕是困难了。世上当然也有大器晚成的,但按照孔子那个年代人的正常寿命,四五十岁的确已过了事业的盛期了。孔子认为,祭祀,也是有一定时机的。“孔子曰:‘祭,过时不祭,礼也;又何反于初?’”(《礼记·月令》)
 
孔子所讲的时与时机与古代文献中所讲的是一脉相承的,仍然是说的天时,是以天为中心来讲时。他在谈论政治,评价君王和大臣时,也是以是否顺应天时来作为重要标准。孔子评价颛顼时说他“履时以象天,依鬼神而制义。”(《孔子家语·五帝德》)对帝舜的评价则是:“宽裕而温良,敦敏而知时,畏天而爱民,恤远而亲近。”(《孔子家语·五帝德》)“礼之所以象五行也,其义四时也。”(《孔子家语·本命解》)他在总结商朝亡国教训时说商纣王的种种行为都是悖逆天时:“不修国政,亢暴无极,朝臣莫救,外寇乃至,殷国以亡。此即以己逆天时,诡福反为祸者也。”(《孔子家语·五仪解十四》)而商纣王先祖太戊则是因自己实行仁政而改变天时,化祸为福:“思先王之政,明养民之道,三年之后,远方慕义重译至者,十有六。此即以己逆天时,得祸为福者也。”(《孔子家语·五仪解十四》)在此,孔子也肯定了人的积极能动性。孔子认为,好的政治是这样的:“故明王之政,犹时雨之降,降至则民悦矣。”(《孔子家语·王言解六》)“春秋致其时而万物皆及,王者致其道而万民皆治,周公载己行化,而天下顺之,其诚至矣。”(《孔子家语·致思六》)“上教之不行,罪不在民故也。夫慢令谨诛,贼也;征敛无时,暴也;不试责成,虐也;政无此三者,然后刑可即也。”(《孔子家语·始诛二》)“若乃十一而税,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入山泽以其时,而无征,关讥市廛,皆不收赋,此则生财之路。”(《孔子家语·王言解三》)有抱负的大臣能不能得到重用,施展才干,也存在一个时机问题。“管仲说襄公,襄公不受,公之暗也;欲立子纠而不能,不遇时也;”(《孔子家语·致思九》)“非时不见,不亦难得乎?非义不合,不亦难畜乎?先劳而后禄,不亦易禄乎?”(《孔子家语·儒行解五》)
 
君子的品德修养、为人处世也与时相关:“德若天地而静虚,化若四时而变物。”(《孔子家语·好生一》)“至于其为容也,温良而好礼,博闻而时出其志。”(《孔子家语·弟子行》)“季孙之赐我粟千钟也,而交益亲;自南宫敬叔之乘我车也,而道加行。故道虽贵,必有时而后重,有势而后行。微夫子之贶财,则丘之道,殆将废矣。”(《孔子家语·致思五》)
 
孔子很善于从各种自然社会现象来认识时机。“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子罕》9:9)当凤凰久久没有在山林中出现、八卦图迟迟没有从黄河中浮出的时候,孔子就知道:在这一辈子,他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了。孔子编纂《春秋》,看到麒麟被人猎获而杀死,就心灰意懒,绝笔不再了。他从这一事件,看到了自己生不逢时,难用于世。“麟之至,为明王也,出非其时而害,吾是以伤焉。”(《孔子家语·辨物十》)《论语》中还讲了孔子在旅途中的一个有趣故事来说明“时”的重要性:“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乡党》10:27)就是说:有一次孔子出门,看见了山梁上一群野鸡在歇息。野鸡发现四周色势有异,就一齐飞了起来,盘旋一阵,才又停落聚集在一个地方。孔子看到了这一情形,心有所动,大发感慨:“山梁上的那些野鸡知危而去,它们也懂得识时务呀!懂得识时务呀!”子路听见了老师的话,也肃然起敬,甚至还对这群野鸡煞有介事地行了一个拱手礼。那群野鸡惊视几次后,还是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就是吃饭穿衣等日常生活,孔子也强调要适时要守时。“不时,不食。”(《乡党》10:8)。在《孔子家语》中,孔子还讲到人饮食起居时与不时会影响到人的身体健康,寿命长短:“夫寝处不时,饮食不节,逸劳过度者,疾共杀之;……若夫智士仁人,将身有节,行动静以义,喜怒以时,无害其性,虽得寿焉,不亦可乎?”(《孔子家语·五仪解十五》)
 
孔子讲人说话也要讲究时机,他对公孙文子的善于说话有这样的描述,“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宪问》14:13)《孔子家语》中更有对言语适时的一般性教导:“发言不逆,可谓知言矣;言而众向之,可谓知时矣。”(《孔子家语·六本十七》)耶稣会士高一志在《譬学》一书中也多次谈到时,其中一句是对孔子的引用与解释:“水从所经之地而染其色、易其味;智者之应事也,安得不因其时、相其势哉!”“人于言如钟于音,钟叩而后鸣,不叩而鸣者,妖钟也;人时然后言,非时而言者,妖人也。”[3]别人也拿适时来问难孔子,如阳货劝孔子做官时说:“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孔子只好回答:“诺,吾将仕矣”(《阳货》17:1)。
 
荀子也记录了孔子给子路谈“时”:“夫贤不肖者,材也;为不为者,人也;遇不遇者,时也;死生者,命也。今有其人,不遇其时,虽贤,其能行乎?茍遇其时,何难之有!故君子博学深谋,修身端行,以俟其时。”(《荀子·宥坐》)[4]
 
(三)孔子之后儒家论时与时机
 
孟子自己也是很讲究“时”的,他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的思想是我们所十分熟悉,。他还说人类生产生活,也要遵照时序:“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污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如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孟子·梁惠王上》)
 
孟子对历史事件人物的品评,对现实政治的策划也讲时:“文王何可当也?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殷久矣,久则难变也。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地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孟子·公孙丑上》)
 
荀子也谈论农时:“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百姓有余食也;污池、渊沼、川泽、谨其时禁,故鱼鳖优多而百姓余用也;斩伐养长不失其时,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荀子·王制》)荀子讲君臣之间的知遇也是要恰逢其时:“尧授能,舜遇时,尚贤推德天下治。虽有贤圣,适不遇世孰知之?”(《荀子·成相》)
 
新出土的郭店楚简讲“时”的地方也很多,其中重要的一篇就被命名为《穷达以时》,此篇中有这样的句子:“有其人,无其世,虽贤弗行矣。”从整篇内容来看,此处的“世”可以训为“时”,当然,“世”本身也包含“时”的意思,我们经常以“时世”并用,成语中也有“时移世异”。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即使一个人聪明能干,但若不是恰逢其时,也是干不成事的。”接下来,该篇举了许多历史上的著名事例来证明这个道理,最后又总结到:“穷达以时,德行一也。……穷达以时,幽明不再。故君子敦于反己。”郭店楚简还有其他地方谈“时”:“圣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义也。行之而时,德也”(《五行》)。圣人知道天道,知道了就去行,这就是义。按照恰当的时机去行,这就是德。
 
春秋时期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和谋略家范蠡认为:“时不至,不可以强生;事不究,不可以强成。”
 
西汉思想家董仲舒很重视“时”,以“时”讲天道与人事连接起来。“然而主之好恶喜怒,乃天之春夏秋冬也,天出此物者,时则岁美,不时则岁恶。人主出此四者,义则世治,不义则世乱。是故治世与美岁同数,乱世与恶岁同数,以此见人理之副天道也。……故四时之行,父子之道也;天地之志,君臣之义也;阴阳之理,圣人之法也。”(《春秋繁露》王道通第四十四)“天之道,有序而时,有度而节,变而有常,反而有相奉,……圣人视天而行。是故其禁而审好恶喜怒之处也,欲合诸天之非其时,不出暖清寒暑也;……人主有喜怒,不可以不时。可亦为时,时亦为义,喜怒以类合,其理一也。故义不义者,时之合类也,而喜怒乃寒暑之别气也。”(《春秋繁露》天容第四十五)
 
伟大的史学家司马迁也常常以“时”来解释历史人物的成败得失。如评点李斯:“时乎时乎,间不及谋。赢粮跃马,唯恐后时。”(《史记·李斯列传》)总结韩信:“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时乎时,不再来。”(《史记·淮阴侯列传》)项羽的《垓下歌》也提到了时:“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当初,他在鸿门宴上放走刘邦,也是失去了宝贵的时机。所以,把重要军师亚夫范增也气跑气死了。当然,项羽的失败根源还不在于时,而是没有实行仁政。
 
梁启超先生在论孔子的中庸思想时,说过一段十分中肯的话:“孔子的中庸还含有时间性,所以说时中。易传说:‘随时之义大矣哉’,又说:‘与时偕行。’全部易经说时字的几乎无卦不有。春秋三世,也把时的关系看得最重。因为孔子所建设的是流动哲学,那基础是摆在社会动相上,自然是以步换形,刻刻不同了。时中就是从前际后际的两端求出个中来适用。”[5]成中英先生对“时”与“时中”也有极好的哲学性解释:“时中就是中时,时就是‘时而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中的适时举止,即依据对事物的了解,在适当的时候表现适当的行为,使其发挥最大的效果,同时使自己与真实世界取得最大的和谐。这就是‘时’。时就是切合实际,使主观与客观为之协调。也就是在客观世界充分地实现自己,而在主观的实践中弘扬客观的道。这种认识就是时中的基本原理。”[6]其实,对“时”、“时机”的尊重与把握,最根本一层意思是对天(神)意的揣摩,我们从这里也可以看到孔子及早期儒家诸贤对天(神)的敬畏与遵从,并不是我行我素,唯我独尊。司马迁也说:“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史记》卷一百三十)今天,我们提倡“与时俱进”,显然受到了《易经》中“与时偕行”启发,也是对儒家思想的一种很好的继承。
 
二、《圣经》与基督教的时机观
 
《圣经》中关于时、时机的论述很多。因为神是永恒的神,又是在时间中工作的神。在《旧约》中,神颁布关于守安息日与节期的诫命就是对时间安排的看重。“你六日要做工,第七日要安息;虽在耕种收割的时候,也要安息。在收割初熟麦子的时候要守七七节,又在年底要守收藏节。你们一切男丁要一年三次朝见主耶和华以色列的神。”(《出埃及记》34:21-23)《旧约》时代,还有关于安息年和禧年的诫命:“耶和华在西奈山对摩西说:‘你晓谕以色列人说:你们到了我所赐你们那地的时候,地就要向耶和华守安息。六年要耕种田地,也要修理葡萄园,收藏地的出产。第七年,地要守圣安息,就是向耶和华守的安息,不可耕种田地,也不可修理葡萄园。遗落自长的庄稼不可收割,没有修理的葡萄树也不可摘取葡萄。这年,地要守圣安息。地在安息年所出的,要给你和你的仆人、婢女、雇工人,并寄居的外人当食物。这年的土产也要给你的牲畜和你地上的走兽当食物。’‘你要计算七个安息年,就是七七年。这便为你成了七个安息年,共是四十九年。当年七月初十日,你要大发角声,这日就是赎罪日,要在遍地发出角声。第五十年,你们要当作圣年,在遍地给一切的居民宣告自由。这年必为你们的禧年,各人要归自己的产业,各归本家。第五十年要作为你们的禧年,这年不可耕种,地中自长的不可收割,没有修理的葡萄树也不可摘取葡萄。因为这是禧年,你们要当作圣年,吃地中自出的土产。’”(《利未记》25:1-12)神的选民以色列人是严格按照节期来安排生活与劳作的。这一方面是信仰的需要,人们要在一定时间安静下来,敬拜神默想神,向神献上当献的祭;另一方面也是生活的需要,人们劳累的身体可以得到恢复,一直被耕种的土地也可以得到歇息。神不仅看顾仆人和外人的需要,连牲畜和走兽也在他的关怀之中。《礼记》中的“时为大”观念与《圣经》中对安息日与安息年的看重相近,都是对天与神的极大敬畏。
 
《诗篇》中说到义人时,也提到了时间。“他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按时候结果子,叶子也不枯干,凡他所做的,尽都顺利。”(《诗篇》1:3)
 
《圣经》中讲时与时机最多的要数《传道书》:“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抛掷石头有时,堆聚石头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这样看来,做事的人在他的劳碌上有什么益处呢?我见神叫世人劳苦,使他们在其中受经练。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永生’原文作‘永远’〕。然而神从始至终的作为,人不能参透。”(《传道书》3:1-11)此处,一连十几句都是讲“时”:这是讲事物的发生发展与停止消失都有一定的时间,不会凭空而来,陡然而去,人们在适当的时间要做合乎时宜的事情,要顺乎时节,不要鲁莽随意。后面还有一段讲“时机”:“我又转念:见日光之下,快跑的未必能赢,力战的未必得胜,智慧的未必得粮食,明哲的未必得资财,灵巧的未必得喜悦;所临到众人的,是在乎当时的机会。原来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定期;鱼被恶网圈住,鸟被网罗捉住,祸患忽然临到的时候,世人陷在其中,也是如此。”(《传道书》9:11-12)就是说人的成功的关键在于把握好时机,既不要守株待兔,也不要揠苗助长,而要恰逢其时,恰到好处;若不如此,不仅事情难成,而且会有祸患缠身。智慧人,就是能够认识与把握时机的人:“凡遵守命令的,必不经历祸患;智慧人的心,能辨明时候和定理。”(《传道书》8:5)
 
耶和华神在呼召以西结出来做先知时,对他的饮食喝水也有严格的规定:“你所吃的要按分量吃,每日二十舍客勒,按时而吃。你喝水也要按制子,每日喝一欣六分之一,按时而喝。”(《以西结书》4:10-11)这与孔子说的“不时,不食。”相近。只是孔子大概出于健康的考虑,而耶和华则要训练以西结成为他堪担重任的人。《箴言》也有不少句子谈时机、时宜。“夏天聚敛的,是智慧之子;收割时沉睡的,是贻羞之子。”(《箴言》10:5)“夏天落雪,收割时下雨,都不相宜,愚昧人得尊荣也是如此。”(《箴言》26:1)《箴言》中的这一句话很发人深省:“清晨起来,大声给朋友祝福的,就算是咒诅他。”(《箴言》27:14)为什么会这样呢?你想一个人在清晨起来,还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可你却大声向他说话,不管你是祝福还是咒诅,都会吓他一跳,所以,即使你是祝福,实际效果对于他,也如同咒诅一般。这种不合时宜的言语行为是令人不悦的。一个真正有爱心有修养的人,知道何时该说话,何时当缄默;知道何时要拜访,何时该告辞。他们从不滥用别人对他的热情,也不以幽默的名义伤害人。也就是说他举止得体,话合其时。《圣经》其它书卷也有许多类似的教导,如:“口善应对,自觉喜乐,话合其时,何等美好。”(《箴言》15:23)“境内的居民哪,所定的灾临到你,时候到了,日子近了,乃是哄嚷,并非在山上欢呼的日子。”(《以西结书》7:7)“我们行善,不可灰心,到了时候就要收成。”(《加拉太书》6:9)《马太福音》中十个童女的故事,也是告诉人们要警醒等候,不要错过时机。“所以,你们要警醒,因为那日子、那时辰,你们不知道。”(《马太福音》25:13)关于禁食与不禁食,也要相应合宜的时间。耶稣对那些责备他和门徒不禁食的法利赛人说:“新郎和陪伴之人同在的时候,陪伴之人岂能禁食呢?新郎还同在,他们不能禁食。但日子将到,新郎要离开他们,那日他们就要禁食。”(《马可福音》2:19-20)?耶稣在给撒马利亚妇人传福音时也特别提到时间:“妇人,你当信我。时候将到,你们拜父也不在这山上,也不在耶路撒冷。你们所拜的你们不知道,我们所拜的我们知道,因为救恩是从犹太人出来的。时候将到,如今就是了,那真正拜父的,要用心灵和诚实拜他,因为父要这样的人拜他。神是个灵,所以拜他的必须用心灵和诚实拜他。”(《约翰福音》4:21-24)
 
三、《论语》与《圣经》时机观的同与异
 
可以说,这些与上引孔子和儒家所说都是基本一致的,当然,孔子和儒家只是告诉人有“时”与“时机”且应该顺应与把握“时”与“时机”,也揣测到它们与天相关,为天所定,但天为何者?具有什么性情?天所给与“时”与“时机”怎样而来,人又应该如何来把握它们,则语焉不详。在“时”与“时机”的最终指向上,孔子和儒家没有论及,圣经则清楚说明了。
 
《圣经》明确地告诉人们:“时”、“时机”都是由神所定的,神的意志是“时”、“时机”的最终根源。怜恤的日期是神所定的:“你必起来怜恤锡安,因现在是可怜他的时候,日期已经到了。”(《诗篇》102:13)“万军之耶和华说:在我所定的日子,他们必属我,特特归我。我必怜恤他们,如同人怜恤、服侍自己的儿子。”(《玛拉基书》3:17)惩罚与审判的日期也是神所定的:“耶和华就定了时候,说:‘明天耶和华必在此地行这事。’?第二天,耶和华就行这事。埃及的牲畜几乎都死了,只是以色列人的牲畜一个都没有死。法老打发人去看,谁知以色列人的牲畜连一个都没有死。法老的心却是固执,不容百姓去。”(《出埃及记》9:5-7)“我到了所定的日期,必按正直施行审判。”(《诗篇》75:2)“你们必践踏恶人;在我所定的日子,他们必如灰尘在你们脚掌之下。这是万军之耶和华说的。”(《玛拉基书》4:3)“因为这默示有一定的日期,快要应验,并不虚谎。虽然迟延,还要等候;因为必然临到,不再迟延。”(《哈巴谷书》2:3)
 
神所定的时间来到时,要赶紧抓住;神所定的时间还没有来到的时候,要耐心等候。《圣经》中有不少反面例子。如《民数记》中记载神让摩西领以色列人出埃及,去得那应许给他们的迦南地。他们已经到了迦南地跟前了,马上就可以得到它了,可是那被派出去侦察的十二个支派的首领回来,其中十个报了恶信,说居住在那里的亚衲族人都是身量高大的伟人,我们上去只能是送死,给他们做食物。他们的话使整个以色列人魂飞胆丧,都向摩西发怨言,并且嚷着要回埃及去,还要用石头砸死坚信神应许的约书亚与迦勒。耶和华神向他们显现,才扭转了事态。那些发事端的人见状,态度大大改变,又由害怕转为冒进。第二天,就去攻打迦南坚城加低斯,置摩西的苦苦劝告于不顾。结果,他们不但没有攻下城池,反而全军覆灭。迦南地直到四十年后,才由约书亚和迦勒率众夺得。
 
《圣经》中最光辉的正面例子是耶稣基督一生的行为。耶稣基督是按照父神为他所定的时间来工作和上十字架的。他在世界上活了三十三年,前三十年都在预备,只有最后三年才出来传道。在这三年之中,也是有明确安排的。第一年,他多行神迹,却嘱咐人不要张扬,因为他要有足够的时间来教导门徒们真理;到第二、三年,他的名声才逐渐传扬开来,因为他的门徒们已经被训练得差不多了;到快上十字架时,特别是在最后的晚餐上,他才把许多话给门徒们明明白白地讲出来,也不再用比喻了。“我将这事告诉你们,是叫你们到了时候,可以想起我对你们说过了。我起先没有将这事告诉你们,因为我与你们同在。”(《约翰福音》16:4)“这些事,我是用比喻对你们说的;时候将到,我不再用比喻对你们说,乃要将父明明地告诉你们。”《约翰福音》16:25)在时间没到的时候,决不轻举妄动,率性而为,耶稣基督常常给门徒说的一句话是:“我的时候还没有到”(《约翰福音》7:6)或者“我的时候还没有满”(《约翰福音》7:8)。在迦拿婚宴上,母亲马利亚看主人家喜酒快用完,想让耶稣行神迹变出酒来,耶稣却对她说:“母亲(原文作妇人),我与你有什么相干?我的时候还没有到。”(《约翰福音》2:4)[7]作为人子,耶稣爱母亲,但更看重天父的旨意、所定的时间。一旦时候到了,耶稣就义无反顾,毫不迟疑,“逾越节以前,耶稣知道自己离世归父的时候到了,”(《约翰福音》13:1)“时候到了。看哪,人子被卖在罪人手里了。”(《马可福音》14:41)“父啊,时候到了,愿你荣耀你的儿子,使儿子也荣耀你;”(《约翰福音》17:1)“因我们还软弱的时候,基督就按所定的日期为罪人死。”(《罗马书》5:6)耶稣基督为人做了顺乎神意把握时机的榜样。保罗对时间与时机也有很好的领悟,这是圣灵给他的带领与感动,“我现在被浇奠,我离世的时候到了。”(《提摩太后书》4:6)。彼得也是如此:“所以你们要自卑,服在神大能的手下,到了时候,他必叫你们升高。”(《彼得前书》5:6)“因为知道我脱离这帐棚的时候快到了,正如我们主耶稣基督所指示我的。”(《彼得后书》1:14)天主教在梵二会议期间,也提出了“跟上时代”的口号。
 
《圣经》中说到:人的得救是神在创立世界以前所拣选的:“耶和华如此说:‘在悦纳的时候,我应允了你;在拯救的日子,我济助了你。我要保护你,使你做众民的中保,复兴遍地,使人承受荒凉之地为业。’”(《以赛亚书》49:8)“时候将到,我必将万民万族聚来,看见我的荣耀。”(《以赛亚书》66:18)“愿颂赞归于我们主耶稣基督的父神!他在基督里曾赐给我们天上各样属灵的福气,就如神从创立世界以前在基督里拣选了我们,使我们在他面前成为圣洁,无有瑕疵;又因爱我们,就按着自己意旨所喜悦的,预定我们借着耶稣基督得儿子的名分,使他荣耀的恩典得着称赞。这恩典是他在爱子里所赐给我们的。我们借这爱子的血得蒙救赎,过犯得以赦免,乃是照他丰富的恩典。这恩典是神用诸般智慧聪明,充充足足赏给我们的,都是照他自己所预定的美意,叫我们知道他旨意的奥秘,要照所安排的,在日期满足的时候,使天上、地上一切所有的,都在基督里面同归于一。我们也在他里面得了基业,这原是那位随己意行做万事的,照着他旨意所预定的,叫他的荣耀从我们这首先在基督里有盼望的人,可以得着称赞。”(《以弗所书》1:3-12)得救是神的拣选,但人不可以此为借口,逃避自己的责任。神把救恩确确实实地赐给世上每个角落的人(参阅《罗马书》1:18-23)。谁都可以悔改离弃罪,相信主耶稣基督。若有人失丧,只因他选择失丧,并非神的意愿。
 
《圣经》中还说到:人传扬福音也是神在万古之先所预定的:“神的仆人、耶稣基督的使徒保罗——凭着神选民的信心与敬虔真理的知识,盼望那无谎言的神在万古之先所应许的永生,到了日期,借着传扬的功夫把他的道显明了;这传扬的责任是按着神我们救主的命令交托了我——现在写信给提多,就是照着我们共信之道做我真儿子的。愿恩惠、平安从父神和我们的救主基督耶稣归于你!”(《提多书》1:1-4)这段经文不单讲述上帝永恒的目的;它还把他的方法告诉我们。它告诉我们,到了他自己美好的时间,便将他的信息告诉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类一切历史都是替耶稣来临做准备。当人未准备好受教的心,我们很难将知识传授给他。但在人类的一切知识上我们必须从起头开始;因此人类必须替耶稣的来临做准备。旧约的全部历史,和希腊人的一切哲学探讨,都是为耶稣来临而做准备。上帝的灵在犹太人和其他民族中间运行,当他的儿子来到地上的时候,好叫他们有一个准备就绪的心接待祂。我们必须认定一切历史都是上帝教育人的工具。这段经文还告诉我们:神的预定并不意味着人无所作为,只能消极等待,而是说人要与神同工,积极实现。这传扬的责任是神托付给保罗及信徒的,神借着保罗及信徒的传扬实现他在万古之先的预定。人的传扬也在神的预定之中。当然,不是说,没有某人的传扬,神的预定就不能实现。神的旨意是不可改变的,是一定会实现的。神能够从石头中兴起亚伯拉罕的子孙来。只是,若某人不愿与神的工作有份,那是他的极大损失。最终,他不能与神在天国一同坐席,而要在门外哀哭切齿。所以,保罗勉励信徒说:“我们行善,不可丧志;若不灰心,到了时候就要收成。”(《加拉太书》6:9)
 
至于那些暂时还在神家之外的人,《圣经》中特别告诉他们在寻求神、认识神方面要抓住时机,不可耽延。旧约先知多次向人们呼吁:“当趁耶和华可寻找的时候寻找他,相近的时候求告他。恶人当离弃自己的道路。不义的人当除掉自己的意念,归向耶和华,耶和华就必怜恤他,当归向我们的神,因为神必广行赦免。”(《以赛亚书》55:6-7)“那时,你们必呼求我,我却不答应,恳切地寻找我,却寻不见。”(《箴言》1:28)耶稣也恳切地教导人们:“光在你们中间,还有不多的时候,应当趁着有光行走,免得黑暗临到你们;那在黑暗里行走的,不知道往何处去。你们应当趁着有光,信从这光,使你们成为光明之子。”(《约翰福音》12:35-36)
 
总之,孔子和儒家论“时”与“时机”着眼的还是人间的事务,如朝代兴亡、国家治理、君臣际遇、四季稼穑等等,而圣经说这一切都是指向救赎,指向天国,指向耶稣基督。这是二者时机观的最大分别。
 
注释:
 
[1]皇侃《论语集解义疏》,徐望驾校注,江西人民出版社,2009,第2-3页。
[2]高一志:《譬学》,载于黄兴涛、王国荣编《明清之际西学文本》第二册,中华书局,2013,第723页。
[3]高一志:《譬学》,载于黄兴涛、王国荣编《明清之际西学文本》第二册,中华书局,2013,第669页、679页。
[4]《孔子家语·在厄三》中有类似的记载:“夫遇不遇者,时也;贤不肖者,才也;君子博学深谋而不遇时者,众矣,何独丘哉。”
[5]梁启超:《孔子》,转引自吴康等著《学庸研究论集》,台北: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1年,第220页。
[6]李翔海、邓克武编《成中英文集》二卷,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第220页。
[7]和合本圣经此处翻译不够准确。《中文标准译本》(亚洲圣经协会,2008)是这样翻译的:“母亲,这与你我有什么关系?我的时候还没有到。”对照希腊文原文,这样翻译更准确。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副研究员、博士)
(来源:卓新平主编《基督宗教研究》[第18辑],宗教文化出版社2015年10月出版
 
转自:中国宗教学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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